薩琳娜)
第128章家有惡鄰(一)
費章節(24點)
雪霽天晴。
臨近新年,沉寂了一冬的人們紛紛走出家門,去兩市采辦年貨。
出行的人多了,路上的牛車、馬車也多了起來。原本看著還算寬敞的街道,漸漸變得擁堵。
一輛半舊不新的牛車好容易擠出‘車隊’,緩緩駛入崇仁坊。
“到了,周媽媽下車吧”
玉竹利索的從牛車上跳下來,仰頭看了看熟悉的朱漆大門,笑著對車廂里的人喊道。
“……嗯”
細若蚊吶的女聲由車內傳出,接著是一陣悉悉索索的裙擺摩擦聲,好一會兒才從車廂里走出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婦人。
只見那婦人穿著一身嶄新的褐色短褥、白黃等色相間的七間破裙,頭上挽著高髻,鬢邊簪著鎏金的鏤空梅花釵,略顯肥厚的雙唇涂著潤唇的口脂,看得出是精心打扮過的。
不過,跟精致的妝容不相稱的,則是婦人臉上的頹敗和眼底的黯然,她站在車前的腳凳上,目光直直落在那剛漆過的大門上,嘴角扯動,露出一抹說不出是喜還是悲的表情。
玉竹才不管周媽媽心里如何糾結呢,她對跟車的小丫鬟點點頭,示意她去叫門。
小丫鬟很機靈,當下便噔噔的跑上臺階,握起小拳頭‘咚咚’的砸起門來。
榮康堂正堂,大隨意的盤腿坐在鋪了厚厚氈毯的地板上,右手搭在斑絲隱囊上,手里捻動著一串沉香佛珠。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婦人坐在鄭氏的左下首,手里抱著個五六個月的嬰兒輕聲哄著。
鄭氏對面,則跽坐著個年輕婦人,她背脊筆直、螓首微垂,手里捧著本寫滿字的冊子,沉聲回稟著……京郊田莊的租子和野物都收了庫,但東都、博陵等地的田莊,因大雪封路,還不曾送到……”
鄭氏低垂的眼皮動了動,但并沒有說,繼續聽王氏的匯報。
“……京中故舊親友的年禮也已經準備妥當,待您過目后,兒就著人一一送去。”
跽坐的婦人正是大少王氏,經過近兩個月的調理,她的精神已經恢復了七八分,比夫君的丑聞剛剛爆出來那會兒好了許多。
至少王氏不再纏綿病榻,已經能有精力處理內務了。
鄭氏輕輕‘嗯’了一聲,表示對兒這段工作的肯定。
王氏神色未變,依然是面沉似水的淡定模樣,連語調也沒有任何變化,平緩且沒有感情的說道另外,祭祖的物什都已準備齊全……六弟妹來問,祭祖的時候是否把崔令慎的名字記在族譜上。”
吐出‘崔令慎’三個字的時候,王氏的語音雖未變,但深如潭水的眸子中卻閃過一抹哀痛。
鄭氏似是感應到了,抬起眼皮,掃了王氏一記,見她并沒有異常,這才悠悠的嘆道唉,這事兒……令慎是六郎的養子,老和老既已都答應,那就按六郎兩口子的意思辦吧。”
語畢,鄭氏又放柔了語氣,語帶勸慰的說上了族譜也好,到那時令慎的身份便無改變的可能,他只能是崔惠伯故友的遺腹子,是身份比妾生子還要低一等的養子。”
鄭氏的意思明白,崔令慎雖得以認祖歸宗,但他的出身尷尬,絕不會擋了嫡長孫崔令元的路。
王氏抬起頭,想扯出一抹笑意,但相由心生,她心里充滿了委屈和哀痛,哪里還能笑得出來。
最后,只露出個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難看表情,讓人看了就心酸。
只不過,鄭氏不是無關的旁觀者,她是王氏的婆婆,這次的事兒雖然是的過,但在一個母親眼里,犯了再大的也都可以原諒。
兒媳卻不同,明知王氏受了委屈,但見她天天頂著一張哭臉,動不動就流眼淚,這在鄭氏看來,王氏太不識大體了。
不過是養了個外宅嘛,京里的達官顯貴們,哪個身邊沒有幾個服侍的?
就是駙馬,大多也有通房、侍妾呢。
更不用說她們家彥伯了。
說起來,她的彥伯多出色的人呀,年紀輕輕就科舉入仕,現如今官居四品,前途一片大好。
彥伯的品性也好,潔身自好,自他娶了王氏,從來沒有勾三搭四,連伺候了他十幾年的大丫鬟都打發了出去,已經給足了王氏體面。
沒想到王氏竟這么不懂事兒,夫君不過是出了點兒小,她就死揪著不放,人前人后給夫君臉色瞧,逼著彥伯都睡了好幾個月的書房了。
如果不是鄭氏訓斥了王氏一回,現在崔彥伯還不能回正屋呢。
現在見她還這副表情,鄭氏心底的那一絲愧疚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唰的收起佛珠,鄭氏板著臉冷聲道不過有件事兒我丑話說前頭,令慎入了族譜后,不管是身份,以后都只是咱們崔家的子嗣,你是主持中饋的主母,又是崔家榮康堂長房未來的宗婦,規矩丁點兒都不能。如果讓我了你處事不公,苛待了家里人,不管事情大小,我的家法可是不依。”
王氏低下頭,掩住眼底的憤恨,沉聲道是,謹遵母親大人教誨。”
這時,鄭氏的貼身丫鬟琉璃走了,湊到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鄭氏臉色大變,有些不置信的疾聲喝道?她、她竟敢把周媽媽給我送?難道大管家去的時候沒告訴她,周媽媽是我特意選出來送給靈犀的?”
要,似周媽媽這種長輩賞給晚輩的得力仆人,只要沒出太大的處,晚輩都要欣然接受。
即使有怨言,也只會背地里悄悄的抱怨幾句,根本不敢推辭。
更不用說像蕭南這般,竟敢大喇喇的把人丟了。
蕭南眼里還有她這個婆母嗎?還有祖宗、規矩嗎?
鄭氏騰地坐起身子,用力將佛珠摔在憑幾上。憑幾很窄,佛珠又光滑,擦著憑幾的桌面便飛了出去,哐當一聲落在不遠處的地板上。
好巧不巧的,那珠串正好砸在奶娘的腳邊,驚得她一哆嗦,懷里昏昏欲睡的嬰兒也被嚇得哇哇大哭。
鄭氏一聽這哭聲,心里更煩,連聲喊道你是死人呀,小郎君都哭成樣子了?還不把他抱下去好好伺候?哼,都是些沒用的,我告訴你,小郎君若是哭壞了身子,你的皮”
奶娘被罵得臉色煞白,幾乎是哆哆嗦嗦的爬起來,顫聲回了個‘是’,便抱著孩子跌跌撞撞的跑了下去。
王氏冷眼看著,一言不發,只是嘴角那一抹嘲諷笑意,表露出她此刻的心情。
“哼哼,我的好婆婆,您是不是罵我罵習慣了,誤以為您的兒都能任意欺辱?這回好了,踢到了鐵板上,我且看你收場。”
娘家勢弱、身邊又沒有豐厚的嫁妝做依仗,王氏在鄭氏跟前總短了幾分底氣。
再加上‘孝道’的桎梏,讓王氏更不敢在婆婆跟前反駁,嫁入崔家十幾年,她一直都被鄭氏死死壓著。
這會兒見有好戲了,王氏無比期待,選擇性的遺忘了‘回避’這個詞兒。
琉璃在鄭氏身邊待了七八年,自是了解這位主人的脾性,見她氣得要暴走,也沒有擔心,繼續低聲咬著耳朵。
王氏豎著耳朵仔細聽,可惜琉璃的聲音太小了,她隱約聽到‘金簪’‘體面’‘送官’等幾個詞兒。
王氏充分發揮豐富的想象力,再配以她多年來的宅斗經驗,大致猜到了蕭南的做法。
唔,定是蕭南不滿鄭氏往她那里塞人,礙于孝道和名聲,她沒有明著拒絕,而是設計周媽媽拿了價值不菲的金簪,隨后用‘偷竊’的罪名把周媽媽送了。
好手段,雖然有些直接、粗暴,但卻很好用。
王氏雖沒聽到蕭南派來的那人是說的,但她大致可以猜得出來,定是說:原本這樣背主的奴婢應該打死或者送官,只是想著她是長輩所賜,在崔家也是又體面的仆婦,為了崔家的名聲,還是把她送回府里,任由長輩處置云云。
王氏正想著,鄭氏氣急的喊道荒謬真是荒謬阿風是我的陪嫁丫鬟,跟了我三四十年了,她是人我還不清楚?再說了,她也不是那寒門出來的,眼皮子淺、沒見過世面,見了好就起賊心……分明就是對我不滿,這才故意誣陷我的人……”
琉璃抿了抿唇,眼角的余光瞥了眼低頭聽戲的王氏,稍稍猶豫了下,不知是繼續回稟事兒呢,還是提醒鄭氏‘清場’。
鄭氏卻又喊道蕭南派來的人呢?可還在院子里等著?”
捉賊捉贓,不能蕭南說阿風是小偷,就定了她的罪。
琉璃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玉竹、玉竹把周媽媽交給內院的管事婆子后,便去了辰光院。說、說——”
“她說了?好個沒規矩的賤婢,進門也不來給我請安,這難道就是蕭南調教出來的人?”
鄭氏聽了這話,氣得更狠了,差點兒一口氣把她噎。
“她說八郎君和八娘子后日就要了,辰光院空置了幾個月,定不能立時住人。所以,她提前帶了人來打掃房舍。”
琉璃一狠心,閉上眼睛把玉竹的話都說了出來,“玉竹還說,八娘子和小娘子都畏寒,辰光院幾個月不燒火墻,屋里很是濕寒,須得提前燒了火墻、地龍和暖道,免得小娘子得了風寒……”
琉璃的話還沒說完,鄭氏森寒的目光就已經投了,駭得她硬生生把剩下的話咽了,緊張的吞了吞口水,無措的看著鄭氏。
鄭氏咬著牙,一字一頓的說道還有?都告訴我,快說呀”
蕭南這是意思?啊?
是在指責她慢待辰光院留守的仆人?大冬天的連炭火都克扣?
還是說她不在乎兒媳,這兩口子都要了,她也沒派人提前幫忙整理房間?
難道她蕭南不現在是時節?
現在是一年里最繁忙的,家里又接二連三的出了這么多的事兒,她這個做主母的就是有三頭六臂,也想不到這么周全呀。
再說了,鄭氏會忽視兒媳,難道還會不心疼的?
明明是那個逆子不聽話,跑去了公主府,如今要了,難道還要她這個做母親的親自相迎?
一句句的反問在腦海里翻騰,隨著一起滾涌的還有胸口的怒火,家中諸事不順,早就磨光了鄭氏的耐性,此刻,她已經頻臨爆發的邊緣。
而蕭南今天的舉動,不啻于給熊熊燃燒的怒火添了一把柴。
“她還說,給小娘子準備的廂房離姬妾們暫住的西跨院太近,小娘子身體嬌弱,怎能跟這些人住在一起……八娘子決定把姬妾們都移到辰光院中庭的西廂房……阿槿雖給八郎君產下子嗣,但說到底還是個丫鬟,讓她單獨一間屋是照顧她懷了孩子,現在孩子也生了,她、她也該……”
琉璃結結巴巴的說著,邊說著她還不時的偷眼看看鄭氏。
鄭氏的臉色越來越黑,琉璃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八娘子命玉竹把阿槿搬到芙蓉的房間,跟所有的姬妾一起搬到中庭。”
終于說完了,琉璃悄悄抹去額上的冷汗,心底無比慶幸的嘆息。
鄭氏沉默良久,才怪笑一聲,“哈咱們八少還真是‘賢惠’,人還沒呢,就把院子的事兒都安排完了。我且問你,把姬妾們都挪到了中庭,來了訪客,在哪兒接待?”
崔家的庭院設計都極為巧妙,每棟院子既是整個龐大宅院群的組成部分,又是可以獨立的小個體。
大門、角門、中門、前庭、廳堂、中庭、正堂以及左右耳房、廂房……正規四合院必備的配置,每個小院子也都有。
關上院門,就是獨立的小家庭。
是以,崔家雖然沒有分家,但因這種獨特的院落設計,使得他們都相對獨立的地盤,極少為了些雞毛蒜皮的瑣事起摩擦。
當然也有可能是崔家的子孫并不是那么繁茂,還不曾出現哪些老牌世家才有的家庭糾紛。
正常情況下,前庭是接待外客的地方,中庭則是接待至親、或是女眷的地方。
而蕭南把姬妾們都挪到了中庭,在某種意義上說,確實有些不妥。
鄭氏說這話不過是發泄胸口的怒氣,并不真指望琉璃回答。畢竟琉璃不是蕭南,也不可能回答出這些問題。
不想,琉璃卻回道玉竹說,對于這一點,大盡管放心,八娘子已經想好了。當初重建辰光院的時候,八娘子曾在中庭西側的院墻前加了一條甬道,工匠見甬道和墻壁間尚有不少空地,便靠著院墻起了幾間廂房……八娘子說,只需在通往中庭的甬道前加一道門屏,再把中庭和正堂的院墻鑿一個壺門洞即可……”
鄭氏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合著蕭南在重修辰光院的時候,就留了一手,早就計劃好把姬妾們發配到角落里去。
單聽蕭南的這些安排,沒去過辰光院的人或許還會覺得,蕭南這樣做豈不是把姬妾們都弄到崔幼伯身邊去了?要崔幼伯的書房就在中庭東側的廂房。
但鄭氏和王氏都對辰光院很熟,非常了解它的格局。
重修辰光院的時候,蕭南曾在中庭加了幾個花壇,而最大的一個花壇就修在了西墻邊兒。花壇的面積很大,再配上假山、花木,幾乎可以取代西墻,只留了一個五六尺寬的小甬道。
蕭南若是再把甬道前加個門屏,幾乎就是把中庭的庭院分成了一大一小兩塊兒,且不能直接相通。如果想從西廂房溜達到東廂房,須得從花壇后繞道,從后繞過整個中庭,然后再經由正堂和中庭東側的院墻抵達。
這樣不但繞了個大圈子,而且還要確保東側的小門沒有上鎖。
否則,即使費盡力氣繞圈翻墻,也見不到相見的人。
更不會上演某個經典的狗血橋段:明月高懸的深夜,某個精心梳妝的美妾,端著湯水或者點心去書房慰問情郎,紅袖添香、郎情妾意、你儂我儂,最后一起……
和諧呀,蕭南舉著砌墻的板磚,笑得陽光燦爛。
“……”琉璃見鄭氏呆呆的樣子,有些擔心,忙輕聲喚著。
鄭氏回過神來,用力閉了閉雙眼,壓下怒火,沒好氣的問又有事兒?”
琉璃覺得好委屈,她是擔心好不好。
緊抿唇角,琉璃道周媽媽還在外頭等著,您看——”
鄭氏一揚手,滿臉厭嫌的說讓她滾回家去,真是個沒用的老貨,連這點兒小事都做不到。”
“是。”
琉璃連忙應了一聲,急匆匆的退了出去。
“你、你還有事兒?”
鄭氏這才王氏的存在,一想到剛才發脾氣的樣子,都被兒看在眼中,她不免有些尷尬,沒好氣的問道。
“是合浦院,”王氏反應很快,被婆婆當場抓包,也沒有慌亂,立刻想到個問題,道四說今天想吃茯苓燉羊乳,偏大廚房今兒備得羊乳不多,廚房管事便問四換牛乳或是茯苓姜汁茶可不可以,結果——”
鄭氏挑挑眉,冷哼一聲,“,她又把廚房砸了?”
王氏無奈的點點頭,“這都多少回了?只合浦院糟蹋的,就抵得上咱們闔府一個月的吃食了。”
鄭氏眉間跳了跳,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個一石二鳥的好辦法,“唉,她們不尊重,我也不好說。這樣吧,待會兒你去趟合浦院,告訴四,就說她們家每日的要求太多,大廚房負責全家人的吃食,實在忙不,單獨給他們在院子里開個小廚房可好?”
王氏心頭一動,有個念頭恍惚而過,只是她一時沒抓住。
微微搖搖頭,王氏道那份例?”
鄭氏越想越覺得這個法子可行,陰郁的臉上總算有了點兒笑模樣,“還是按家里的規矩,只是把她們一家四口的份例都折成銀錢,唔,先給她半年的吧,不管她們是吃野菜還是吃珍饈,統共就這些錢,多了攢著,不夠就墊私房。”
“是”
王氏一時搞不清鄭氏的意圖,不過,能解決合浦院的麻煩,她也松了口氣。
話說王氏出身名門,家族雖然敗落了,可接觸的也都是世家、望族的人,就是她和鄭氏婆媳有矛盾,那也是私底下抱怨幾句,似姚氏母女那般撒潑打滾的做派,王氏還是第一次見。
姚氏初次展露身手是在四房搬進合浦院的第五天。
姚氏說下人們對他們不恭敬,每次要熱水都要三催四請,害得她連腳都洗不成。
王氏剛接到院中管事娘子的回稟,正披了衣服往合浦院趕,還沒走到半道呢,又有婆子來報,說姚氏一路罵著去了大廚房。
王氏只好改道去大廚房。
待她趕到的時候,大廚房已經亂成一團:幾口晝夜不滅的灶被冷水淹了,燒好的熱水潑得滿院子都是,銅盆、銅壺七零八落的摔在青石地板上,養在廚房大水缸里的幾尾鮮魚也被丟到了門外,早就凍成了冰塊兒……
令王氏瞠目結舌的是,這一切竟全是姚氏一個人的‘功勞’——強悍的呀,破壞力堪稱崔家第一。
姚氏大鬧廚房的英勇事跡一傳開,崔家上至各房的主人,下至打掃的仆婦,都了四房彪悍的戰斗力。
而那些仆役們呢,也都學乖了,凡是涉及四房的差事,也都拼命的做好。
嘗到了甜頭,姚氏愈發得意起來。有理鬧,沒理她也鬧,后來更是帶上女兒一起鬧,硬是把崔家折騰了個底兒朝天,家里所有的人,對合浦院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但別人可以躲,管家的王氏卻沒法躲。
無奈之下,只能硬著頭皮上,一次又一次的挑戰著的承受極限。
以至于王氏來到合浦院的時候姚氏不在,她第一個反應就是這人又去哪兒鬧事兒啦?
“嘖嘖,這是柱子是香柏木的吧?無不少字真香”
“哎喲喲,瞧瞧這氈毯哦,摸著多柔軟,人躺上去一定舒服”
“噫?這又是啥?”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