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戰離開福州府,一路上沒有焦急之色,懶洋洋的騎著一頭黑色小毛驢,整個身子躺在毛驢背上,仰天飲酒,好不悠閑。
一聲高過一聲的福建小調,在他那粗豪的嗓音,渾厚無比的音律,頗有幾番李白游俠的韻味。
青草蔓藤交錯在鄉間阡陌,漫山遍野的紅花盛開,花枝招展,爭奇斗艷。奇峰陡峭,綠樹成蔭,山間清泉汩汩流淌,林間鳥兒爭鳴,喧鬧嘈雜;蝴蝶、蜜蜂花間起舞,縈繞著百花來回飛旋。
高戰此時走在這樣的阡陌上,整個人似乎融入到了這個和諧的大自然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頗有道家講究的萬法自然。
約莫行了十里的路程,這才來到清風鎮,這是龍泉縣的一個重鎮,只須一日的路程便可到達龍泉。高戰一直帶著游戲的心思,耍玩一番。
從福州府出發,過了武平出了福建省,經過江西贛州,這才來到清風鎮。只要過龍泉,便可進入湖廣地區,可以走水路到達衡山城。
他要走這條路,也是因為余滄海現在正在清風鎮,他從福建而來,比他早到了一步,許是前往衡山參加劉正風的金盆洗手大典。
余滄海見高戰也來了清風鎮,心突兀了一下,不由狂跳起來,眼中露出驚懼之色。高戰不會無緣無故的到清風鎮,更不會踩著這么好的時間到達,他剛到沒有多久,高戰便已經來了。
對于邪君高戰,他打心里恐懼。曾自以為不弱于當今任何高手,五年前卻被高戰輕易擊敗,在他手中生死已不是自己所能掌控。這么一個神秘莫測的人,惹到他無疑是一場滅頂之災。
余滄海甚是驚惶,方人智不知被高戰下了何等詛咒之術,瞧著方人智生不如死的慘狀,他束手無策,也沒有解決之法,生生看著徒兒痛苦三日方才氣絕。
這恐怖的手段,讓余滄海不寒而栗,高戰尋他,定與林家有關。在得知高戰插手林家的事后,余滄海當即撤出,退避三舍,心說:“惹不起,我躲得起!你高戰也不會死死盯著老夫不放,老夫投降認輸便是。”
憤怒,余滄海從未有過怨恨,他不敢恨,邪君高戰是個什么人,他比誰都了解其為人。只要你不對那些百姓下手,一般情況下,他很少痛下殺手,最嚴重的也僅僅是廢去武功。
“老余,多年不見,風采依舊呀!”高戰忽然出現在客房里,余滄海一點預兆都沒有,聽到高戰說話口氣,沒有憤怒,心頓時大定,心想:“看來我老余又得裝孫子了,哼,反正我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你邪君也不會拿我怎樣?”
余滄海護短與心胸狹窄的本性,在面對高戰的時候,全拋到九霄云外去。見高戰現在的修為又大進,看起來高戰毫無修為,心里卻震駭不已,這是返璞歸真之境。
內心的震驚可想而知,以前高戰還有些菱角,現在卻平平無奇,倘若眼前的人不知他是江湖上名聲最盛的邪君高戰,那個讓魔教和嵩山不敢吭聲,退避三舍的邪君,還以為他是一個普通人呢?
余人彥、羅人杰等人則訕訕一笑,身子在打哆嗦,世上誰讓他們感到恐怖,那眼前的人便是。想起當年被高戰玩得死去活來,連師父都被玩得一點脾氣都沒有,他們可不敢在邪君面前放肆。
“見過邪君!”這些弟子倒挺機靈,立即把身份降至最低,神態舉止恭敬無比的給高戰見禮。
余滄海訕訕一笑,立即起身拱手道:“哪里,哪里!邪君如今更甚從前,修為已至化境,讓老夫汗顏啊!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高戰來到余人彥身邊,揮了揮手道:“小余啊,你們先出去一會兒,我與你父親有事要談。這可是一個大買賣,事情成了,你們青城派興許大興。”
“是、是、是!”余人彥愣了一下,旋即醒悟,邪君高戰不是來找茬,好像是來談事情,心中大定,聽其口氣,好像沒有把林家當回事,與幾位師兄弟退了出去,順手把門也輕輕關上。
羅人杰、顧文烜等人朝著余人彥看去,下了樓,低聲問道:“師弟,你說邪君不會興師問罪?”
現在羅人杰和顧文烜等人也沒把方人智的死放在心上,他們心里清楚得很,與邪君為敵,有死無生。他們還想多活幾年,這花花世界多好,美女如云的大千世界,誰會嫌棄自己活多了。
余人彥面露喜色,偷偷朝樓上撇了撇,低聲道:“邪君做事,林家還沒有那個資格請得動他,興許是上一代的淵源。人家不得不出援手,反正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有邪君出手,也好趁著這個機會退出是非之地,至于那些黑道人物,嘿嘿,林家有難啦!”
顧文烜道:“師兄,你說邪君會不會得到了辟邪劍譜?”
余人彥、羅人杰紛紛露出鄙視,余人彥不屑道:“師弟,五年前你沒在,不知其中究竟。哼,邪君的可怕你是無法想象的。我爹厲害吧,在正道中也是前十的高手,但在邪君手中一招都走不過。嘿嘿,辟邪劍法雖然厲害,但邪君還不會放在眼里。”
羅人杰道:“我們這次失策了,要是知道邪君插手,師弟也不會慘死。哎,師弟平時的性格你是知道的,遇到其他人還能活命,但是遇到邪君以師弟的性格,定是惹怒了邪君,不知天高地厚,顯是虐殺那些手無寸鐵的下人,這才招來邪君怒火。”
余人彥忙安慰道:“師弟,我知道平時你與方師弟相交甚厚,但萬不可在邪君面前表露出你的不滿,到時如何死的都不知道。現在報仇無疑是雞蛋碰石頭,我爹如此忍耐,也是為了我們青城派的基業,韓信還有胯下之辱,何況乎我們這些武林人士。”
他當心顧文烜沒頭沒腦的惹上邪君高戰,無疑是給青城派招禍。
青城四秀雖然操蛋了些,但無不是機靈之輩,被高戰修理了一頓后,見到高戰具都老實起來,與師傅相談,定有好事。青城一眾紛紛下樓,然后坐下來開始邊喝邊談,等待樓上師傅的消息。
樓上客房內,余滄海疑惑的看向高戰,小心問道:“邪君有何事但憑吩咐,只要是老夫能做到的,但說無妨!”
高戰笑了笑,道:“老余啊,你我雖然開始有些不快,但是我們間還真沒有多大的恩怨。這次來,一是告訴你一下,不要去為難林家。當年林遠圖與我高家頗有淵源,所以作為高家后人必然保林家一次。你們把林家江南諸省的分局破壞得殘垣廢墟,多大的仇恨也解了。”
頓了頓,高戰笑瞇瞇地盯著余滄海,又道:“我知道你一直想得到林家的劍法,嗯,他林家的家傳劍法當年林遠圖便給過一本,不過我高家不喜歡,一直放著未看。既然你那么喜歡,我看啊,你只要給我百萬銀兩,便可以給你原本,切切實實的辟邪劍譜,這林遠圖那老家伙親手奉送。不過……”
高戰故意拖延了語氣,余滄海頓時大喜,錢,他也一點不在乎,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林家各地分局的銀兩不下一百多萬兩,現在不要去威逼林振南就可以得到,他何樂而不為呢?
且高戰的話他從不懷疑,雖然高戰很兇殘,但信譽他卻堅信不疑,說是那便是,比起林振南哪里得到的還要可靠。
反正在他心里,辟邪劍法雖然詭異莫測,但與高戰的實力和修為,對辟邪劍譜是看不上眼。當年林遠圖不過是把辟邪劍法練至大成,卻做不到高戰現在返璞歸真,武功已至化境。
余滄海急切道:“不過是什么?邪君無須顧慮,老夫洗耳恭聽。”他心里大喜,忘記了對高戰的恐懼,他已對辟邪劍譜著魔了。
高戰道:“你看一看吧!是不是決定購買,還是看你個人意愿。我這人做生意,一向講究自愿原則,不能坑害我的客戶。這本辟邪劍譜已經在我高家放了百來年了,很邪惡的功法,第一關口實難啟齒。”
說著,高戰直接把辟邪劍譜扔了過去,見余滄海迫不及待的樣子,心里好笑,不由暗嘆:“這些武林人啊,都已經入魔了,對武功秘籍的癡迷竟然到了如此瘋狂的程度。難道割雞雞是件光榮的事么?”
余滄海迅疾的翻閱,心里卻已經翻江倒海,臉露苦澀,遂又堅毅起來。似乎在做著最后的掙扎,他可以斷定這本書中所說都是真實的,沒有半點虛假。
他沒有料想得到辟邪劍法會是一門如此詭異的修煉方式,里面的七十二路劍法看起來平平無奇,有些出招角度甚是詭異。若沒有心法配套,實難展現出其真正威力。
這才明白林振南以及其父林雄施展辟邪劍法時,威力甚弱的根源,全因林遠圖不愿后世子孫走他的老路。“欲練此功揮刀自宮!”這句話的威力到底有多大,他無法想象。
余滄海平息心中紊亂的情緒,心想:“難怪邪君無動于衷,且高家的武功心法比起林家更強,對這種邪功當然不會窺視。”
他才明白高戰為何照佛林家,看看手中的劍譜,便已猜到了大概。對林振南的心思佩服不已,明知高家不會修煉,所以才放心大膽的給了高家,甚至還為林家得到了一次高家的承諾。
想是高戰已經窺破林遠圖當年的心思,所以才會把劍譜賣給他。誰說是賣,不如說是給林家難堪。換做是他,做得比高戰更絕,直接把劍譜喧嚷出去,報復林遠圖的險惡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