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風流

第二三六章 內有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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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騎快馬簇擁著三架馬車遠遠從大道上奔來,農人們在田里直起腰來好奇的觀看,卻見那一行人竟然停在路邊,幾名女眷下車四下觀瞧,騎馬的幾名男子簇擁著一位青年公子朝田頭走來。

宋楠對著水田中的農人點頭微笑,看見田埂上一名坐著抽煙袋休息的老者,于是上前拱手:“老丈,有禮了。”

那老者慌忙起身,疑惑的看著宋楠回禮道:“這位爺好,您尋哪一位?”

李大牛在一旁道:“老丈,你們耕種的田畝便是我家少爺的地呢。”

老丈一驚,忙道:“原來是東家,失禮失禮。”

宋楠一笑道:“這片地確實是歸了我了。”

老丈眨巴著眼戒備道:“東家,地我們可是包了十年的,您可不能不讓我們種,租子可每年不少交,咱們種地的都是老實巴交的平頭百姓,可不管這地賣給了誰做東家。”

李大牛瞪眼道:“怎么說話呢?”

宋楠擺手道:“老丈說的又沒錯,放心吧,地還給你們種,我只是來看看而已。”

那老者吁了口氣,放下了心思;宋楠四下里沿著田埂轉悠,忠叔卻和那老者攀談起來,老者見田地的新主人家說話也算和氣,加之忠叔也是年紀相仿的忠厚老者,也不甚隱瞞,吞吞吐吐之間,忠叔很快便將情形摸了個大概。

這片田地早在范亨手中便盡數包給了左近的萬家莊耕種,萬家莊百余戶人家盡是佃農,范亨在萬家莊中設了管事,每年交租之事便讓在萬家莊的管事去辦理,倒也方便的很。

范亨倒臺,田地易主之事佃農們也有所耳聞,不過萬莊的管事說了,不管怎么變,種地交租之事總是變不了,大伙兒也不必瞎操心;佃農們其實只是擔心有沒有賴以活命的田地耕種,至于誰的地,那可是一丁點也不關心。

宋楠聽了忠叔得來的消息點頭道:“這辦法倒也不錯,咱們去找找那管事,他有經驗。不成的話,這片地還讓他來管著便是,咱們也省的操心,忠叔偶爾來看看監督監督便可。”

一行人步行前往左近的萬家莊,這么一群衣衫鮮亮的男女們進村倒是一件從未有過之事,一名青年公子帶著五六個美貌端莊的女子,跟著幾個膀大腰圓的隨從,氣勢著實不小。

鄉村百姓們膽子小,還以為是出了什么事,都躲在屋里不敢出門,婦孺們隔著門縫和窗戶朝外邊的這群人看,嘖嘖羨慕這些人的穿著打扮;好奇的垂絳孩童們天不怕地不怕遠遠的隨著眾人走動,眼神中露著好奇和興奮,嘰嘰喳喳的指指點點。

陸青璃叫人取了食盒來,從里邊拿出糕點來叫道:“都過來,給你們吃糕。”

孩童們怯怯不敢上前,陸青璃主動過去將糕點塞在他們手里,孩童們先是不肯,后來受不了糕點的誘惑終于接了大嚼,頓時一片咂嘴吞咽之聲;這些孩童都是佃農的子弟,家中溫飽難繼,豈吃過糕點之類的美味零食,美味的糕點入口,個個贊嘆連聲,笑逐顏開。

“二妹子,快給我回來。”一名婦人急速的跑過來,伸手將一名梳著沖天小辮的臟兮兮的小女童攬在懷里抱著便慌慌張張的拋開。

陸青璃剛伸手要給那個小女孩糕點,這下倒愣在那里。

“這位大嫂,我是一片好意,又不要你的錢,干什么不讓孩子吃?”

“咱們家可吃不起,吃慣了嘴,今后孩兒們要吃,我們上哪兒弄去?”那婦人發髻繚亂,嘴里嘟囔道。

陸青璃愕然,回頭對眾人道:“這是什么道理?哪有這么當母親的。”

葉芳姑笑道:“算了,人家不領情便罷了。”

陸青璃嘆道:“還有這么窮的地方,這些人真可憐;以前我覺得我們的日子便夠苦了,現在才知道原來還有更苦的人,瞧瞧這些人,衣服上補丁套著補丁,生活一定清貧的很。”

小郡主道:“青璃是善心大發了么,不然叫你家宋大哥大發慈悲弄個幾千兩銀子來散發散發如何。”

陸青璃白了她一眼道:“要散銀子也是你國公府來才好,你們國公府比我們家可有錢千萬倍了。”

小郡主還了個白眼道:“我散便我散,明兒我便帶了銀子來散,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宋楠,明兒你陪我來,我帶個幾千兩銀子來行善。”

兩女斗嘴,眾人無言,宋楠搖頭道:“似這等人家何止千萬,咱們救得過來么?再說給銀子又有何用?保的了一時又怎能保的了一世?銀子花盡今后還是貧困,一代一代這么窮困下去,也不是了局。”

“那倒是,這可也沒什么法子,誰叫他們身在平民之家呢,命如此那也沒辦法。”小郡主點頭道。

宋楠笑道:“命么?我卻是不信;我不也曾家徒四壁?他們可不是命該如此。”

蹙著眉頭的戴素兒輕聲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銀子什么的確實不頂大用,關鍵還是要他們自己奮發,或者是有什么好的辦法幫到他們。”

宋楠微笑道:“說的是,咱們還是先去找找那管事的家在何處,問問情形再說。”

一行人正欲打聽管事的居住之處,卻見村中大道上遠遠行來幾人,遠遠的便聽到有人高聲道:“宋東家駕臨,怎地不提前知會一聲,小人也好早早的迎接,這可該死了,怠慢東家了。”

幾名黑衣家丁簇擁著一名胖胖的中年人小跑過來,那中年人皮膚細嫩如少女,一張臉上全是白肉,跑的臉上腮肉亂顫,頭上也沁出汗珠來。

“你是?”宋楠皺眉問道。

“小人萬珪,您一定是宋東家吧,瞧這儀表身材氣度,果然是大富大貴的老爺……”

“我認識你么?”宋楠有些詫異道。

“您怎么會認識小人,不過小人卻認識您;小人便是這萬家莊的人,之前便替老東家管著田地租子,后來聽說田地轉手給了宋東家,小人高興的三天三夜沒合眼,總算有了給宋東家效力的機會。這不,年前我曾打算去東家府上拜訪,不過家里的老貨生了病沒了,也沒得空去;想不到宋東家親自來了。”

宋楠皺了眉頭,這人說話有些油里油氣的,骨子里透著假摸假樣,看著著實教人不喜。

“你便是之前管著這一千畝地的管事么?”

“正是小人,小人替東家們管這片地已經十幾年了,宋東家,您放心,有我在這里給您盯著,這幫泥腿子一粒租子也別想少交,您就放心吧。”

宋楠點點頭,萬珪伸手道:“東家和夫人們趕緊去舍下小憩,怕是都累了吧,準備了些粗俗的茶點讓東家和夫人們墊墊肚子,稍后小的命人準備酒席,快請,快請。”

被統稱為宋楠的‘夫人們’,陸青璃和葉芳姑倒還沒什么,小郡主也是樂于聽見,戴素兒主仆可是羞紅了臉。

眾人隨著萬珪往村里走,不多時轉過一片茅屋,眼前豁然開朗,一座氣派的庭院出現在眾人面前,青磚黑瓦,高墻大樹,對比周圍低矮破舊的茅舍,顯然極不協調。

“舍下簡陋,東家莫要見怪。”萬珪自謙的道。

宋楠笑道:“這還叫寒舍么?這庭院都快趕上我京中的宅子了,萬管事這是富在深山啊,恐怕遠親也少不了。”

萬珪臉上一紅道:“還不是東家賞飯吃,來來,里邊請里邊請。”

眾人入了庭院,庭院里打掃的干干凈凈,竟然有七八名仆役婢女侍立迎候,一派大戶人家的風范;廳上擺著茶水,但幾女不愿食用萬家的食物,便在庭院的石凳石桌上擺上自己帶來的糕點和果品,沏了茶圍坐在一起休息。

宋楠和忠叔等人坐在廳中,萬珪一邊給眾人沏茶,一邊回答著宋楠的問話。

“這村子有多少戶?”

“回東家,百余戶人家,七八百人;種的地都是東家的地,水田七百余畝,剩下的都是山地。咱們這里田地肥沃,稻米產量不小,東家好眼光,買下了這里的田地便是買了聚寶盆了。”

“聚寶盆?怎地我卻見這莊上百姓個個食不果腹的樣子,糧食的產量高么?”

“那可不是咱們的錯,泥腿子們最是懶惰;咱們這里的水田肥沃,產量原該比臨近的田地多,雨水灌溉又足,可是這幫泥腿子們就是不好好的耕種,產量只比他處多出一二斗,真是不該;不過宋東家,小人已經想好了,今年要加租,逼著他們出力,不然豈不是浪費了東家的好地。”

宋楠皺眉道:“畝產有多少?”

萬珪道:“畝產兩石兩三斗左右,官稅一斗,東家收一石,他們還可一畝得一石多呢,嘴饞人懶,有了錢就亂花,自然是這幅摸樣了。”

宋楠快速的算了一遍,六七百畝水田,每戶租下六七十畝地,也就是說一年結余也在七八十石稻米,怎么算每年也有三四十兩銀子的進賬,就算是京城中的生活水準,一年十兩銀子也夠全家吃飽穿暖了,何況是幾倍的收入。

宋楠懷疑其中有貓膩,這里的百姓壓根不想是肥的流油的樣子,這萬珪說話倒有些不可信。又問了幾句,萬珪對答如流,宋楠覺得從這萬珪口中問不出什么玩意了,于是道:“多謝萬管事了,這里的事少不得還要你操心,一切照舊,每個月將田畝進賬送進我府上,忠叔是管家,與他稟報便是。”

萬珪臉上笑成了朵花兒,點頭哈腰道:“那是自然,東家放心,少了一粒租子您扒了我的皮。”

宋楠微笑點頭。

萬珪殺雞宰鴨張羅酒菜,但幾女不愿在萬珪家中用餐,非要出門野餐,宋楠也不想跟萬珪關系太近,更想尋機問問村民一切實情,于是笑道:“萬管事,女眷們本是出來踏青賞春的,自家也帶了吃食出來,還是不麻煩萬管事了,這便告辭了。”

萬珪極力的挽留,無奈挽留不住,只好親自送眾人出村,走在村中,村民們見到萬珪和宋楠等人在一起,紛紛避之不及,遠遠的便將門關上,宋楠想尋村民說說話的機會也沒有。

萬珪送出村口,親眼見著宋楠一行往附近的小山坡上賞景,回轉身來吩咐身邊的幾名家丁道:“挨家挨戶打招呼,外邊田地里的人也要打招呼,若誰敢跟宋東家胡言亂語,老子便扒了他家的房子,奪了他的地,斷了他們的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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