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幗嬌

第三百二十五章 關于親事

秦從文回過身來,坐到書案前的椅子上,看著自己面前的這個女兒。

秦家的三女兒,渾名在外。

人人都知道秦家三閨女性子乖張,是個不學好的,好好的一個女孩子,既不能提筆寫字,舞文弄墨,也干不來女紅,中饋這些女子的本分事。

秦府里人人都瞧不起這個三小姐,除了嫌棄她是庶出的以外,更多的是看不上她那個性子,嫌她事非不分,糊涂不明理。

這樣的女子,誰娶回家去,都是個禍害。

一度,秦從文很擔心三丫頭嫁不出去,把這話跟方婉茹說過幾回,方婉茹倒是好性情,直說給三丫頭找找好的教養嬤嬤調教,若是不成,便備下厚厚的嫁妝,找一戶家里人口簡單,背景清白的人家下嫁就是。

秦從文雖然不樂意自己家的閨女嫁到窮人家里去,可一想到秦黛心那性子,也就默許了,畢竟她嫁過去就能當家,又有強悍的娘家做后盾,雖然生活上可能不會太如意,但個人各命,這也許就是她最好的選擇。

可誰能想到,這丫頭竟然不聲不響的變了。

她變聰明了,竟一聲不響的拜了個師傅學武,還把這事兒瞞得死死的,全家上下竟沒有一個人知道,不僅如此,她行走坐臥也有了規矩,說話辦事更是滴水不漏,很難讓人挑到錯處。

這樣的一個閨女,竟是越長越出色,連賈家,高立仁那人的人家都想求娶的。

“父親,高大人不是為了公事來的,難道還是為了私事來的?”秦黛心看著秦從文那忽明忽暗的眼神,突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妙。

什么私事是能跟自己搭上邊的?用腳后跟也能想到。

秦從文猶豫了一下。才道:“高大人的意思是想納你為貴妾。”

說到底,秦從文是不愿意讓秦黛心去給別人家做妾的。一個妾,即便是再受寵,也只是一個尊貴點的奴才而已,要知道大戶人家都是當家主母說得算,像秦家這樣的商戶人家尚且如此,更何況那些達官貴人家。當家主母要收拾一個妾室,只怕比捻死一只螞蟻都容易。

一個被妻扼制住的妾,什么都不能為秦家帶來的妾,有什么用?

所以還是做妻好。秦家的閨女要是都能成了正妻,能給秦家帶來的好處也就不是一點半點了。

秦黛心面無表情的問了句:“父親,您答應了?”她的聲間冷冷的。像臘月里的雪花鉆進了人的脖子里似的。

秦從文的臉上就帶了一抹苦笑,不知是發自內心的還是裝個樣子出來,“我怎么可能答應呢?咱們秦家雖然是商戶出身,可也沒有讓自家閨女去做妾的道理。只是,那高立仁已經娶妻。又認準了你,這事兒,怕是不好辦。”

“那依爹的意思,我這個妾就做定了?”秦黛心笑道:“以前姑母倒是也想著讓我給表哥做妾呢!秦家的女兒,當真這么不值錢?”她用略帶嘲笑的目光看著秦從文,一張俏臉既不怒。也不怨,只有深深的嘲諷!

秦從文老臉一紅,連胡子都不自然的抖了幾抖。“你還有臉提你姑母的事情?你是小輩,她是長輩,即便她有什么不對的地方,還有你祖母和我在,我們又不是死人。怎么就能輪到你作主了?”

他說的是秦黛心卸了秦鳳歌手臂那事兒。

“父親這話說得倒容易,秦氏跋扈慣了。祖母又嬌慣她,只怕到頭來連罵一句都不舍得。”秦黛心的眼睛盯在秦從文的臉上,一字一句的問道:“就是您,這么多年來又把她怎么著了?土匪綁我那一次,還不是秦氏與公孫錦一齊算計您,既想白得了你的錢財,又想白娶咱們家的姑娘,破壞了我秦家名譽的同時,他們又得了剿匪的好名聲!這事兒您不是都知道了嗎?怎么那秦氏從頭到腳活蹦亂跳的,連根頭發都沒掉呢?縣令夫人與公子知法犯法,這事兒怎么著也是個包庇罪吧!要是擱在別人家,只怕從此都要斷了來往的,可如今,秦氏與公孫錦不是還好生在咱們府里住著?”

這些都是實情,可是被自己的小輩當著面兒說出來,秦從文卻有點接受不了,三丫頭話里話外的意思他也聽出來了,她分明是指責自己這個一家之主名不符實。

“大人的事兒,你一個孩子,懂什么?”秦從文聲色嚴厲,少有的動了怒。

秦黛心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才又道:“海棠讓祖母給軟禁了,父親想必也聽了閑話吧?”秦黛心揚起頭來,好似看到了秦從文頭頂上那一頂大大的綠帽子,漫不經心地道:“若是秦氏心里真當父親是親大哥,如何會讓公孫錦做下這等事兒?事情既已經做下了,祖母又為何只單單囚禁了海棠一個,對公孫錦卻是……”

“夠了。”秦從文暴喝一聲,眼睛里紅得嚇人。

公孫錦與海棠偷情一事,已經在秦府傳得沸沸揚揚,盡管當初方氏下令封口,可這事兒依舊傳了出去。

這世界上就沒有不透風的墻,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秦從文這段時間一直在麻痹自己,如今被女兒當面這樣提出來,他覺得自己窩囊透頂了。

他那個妹妹,自幼便是方氏捧在手心里的寶貝疙瘩,罵不得,打不得,所有吃穿用的都要最好最上乘的東西。在別人家里,男丁是寶,女兒是草,在秦府里,這話得反過來說,但凡有一丁點的好東西,方氏都要送到秦鳳歌屋里去,對自己女兒幾乎是千依百順,要什么有什么,也正因為如此,秦鳳歌才會落得現在這一身脾氣秉性,囂張跋扈自是不用說了,還護食,她看中的東西,別人連掃一眼都不行,千方百計的都要弄到手來。

秦鳳歌自小便是如此性格,長大后更是變本加厲。可就是這樣,方氏還是照樣疼她,她惹下的禍事都能繞臺州城一圈了,可方氏都一聲不響的幫她擺平了,或用錢,或動用關系,總之全臺州就沒有人不知道秦鳳歌的,也正因為如此,之前秦黛心才被人叫作小秦鳳歌,人都說養女隨姑,這姑侄兩個渾不吝的性子倒是像,只是秦黛心沒有秦鳳歌那么好命,沒有一個一手遮天的娘。

秦從文嘴上不說,其實對他心里是十分不滿的,對于方氏偏心這件事,他從小冷眼看到大,從最初的憤怒,不甘心,再到習慣,三十多年過去了,秦從文對于這件事情已經麻木了,方氏對秦鳳歌在好,畢竟是把閨女嫁了出去,而秦家的家產,則是全都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只要這樣一想,秦從文就覺得自己沒有那么氣了,秦家的香火,最終靠得是自己,而不是那個妹子。

關于海棠的事兒……

秦從文一想到這個,眼睛里便一片陰霾之色。

海棠長得好,又年輕,秦從文怕虧了她,對她可以算得上是百依百順了,甚至為了給她爭一個名分,不惜與結發妻子做下了仇!

自己為她所做的一切,已經超過了很多底線,秦從文對蘇氏,也沒這樣過。所以他不甘,他憤怒,認為海棠不止是水性楊花,還嫌貧愛富,看上了公孫錦的身家。

其實秦黛心偷偷懷疑,海棠是喜歡公孫錦年輕力壯,后來想想又覺得不對,公孫錦那副羸弱的身子恐怕早就被美色掏空了身子,哪里還會有力壯一說呢!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議論這些個事情,也不害臊!”大概是惱羞成怒,秦從文的語氣竟是前所未有的嚴厲。

“海棠與你表哥的事兒,并不像外界傳言的那樣。”秦從文嘆了聲氣,他是打從心眼里想大事化小,囚禁不是長久之計,人還是要偷偷的處理掉才好,這樣才能免去后顧之憂。

“哦?”秦黛心并沒有多說,但還是露出了詢問的意思。

“海棠先前頂撞了你祖母,你祖母這才病了,后來許是海棠良心發現,知道自己錯了,便自責了起來,她病了,很嚴重。”

秦從文想露出幾分心疼的表情,可一想到海棠做下的那些事就怒火中燒,心里雖然恨她恨得要死,可面上卻要做出一副憐愛的表情,這種糾結的情緒讓他的表情變得十分精彩,用某人的話來說,幾乎就是“便秘”色。

“惡人自有惡人磨,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父親您說呢?”既然只是流言,要斥責自己的胡言亂語,他又何必向自己解釋呢?秦從文根本就是在此地無銀三百兩。

“啊?嗯……”秦從文含糊一聲算是回答,他并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多做糾纏,本來兩人說著高立仁的事兒,怎么說著說著便讓秦黛心給他帶到這上面去了。

秦從文強忍著心里的不滿,又道:“高大人是個四品的官,雖然不是什么要職,可也不是咱們家可以得罪的起的,我倒覺得你雖然是嫁過去作妾,但也不至于委屈了你。”

言外之意是想定下這門親事。

“父親既然都安排好了,還問女兒干什么?”秦黛心冷冷的打量秦從文一眼,才又道:“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做主,女兒嫁什么人,是做妻還是做妾本不是什么大事,但這個高立仁,我奉勸父親一句,還是離他遠一點吧!越遠越好!尤其是這姻親,更是做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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