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殷少君陰沉著臉回了東廂，一進門就冷冷問道：“少奶奶人呢？”

春香送了茶盞上來，接了殷少君的翻毛斗篷，道：“少奶奶帶著管事婆子在世安堂清點庫房。”

殷少君愣了愣，皺眉道：“她如何會去那里？”

春香卻是不言語，只是福了福身：“婢子去請少奶奶。”

衛如意回來時候身后還跟著兩個管事婆子，她給殷少君做了禮，這才回身與那兩個婆子道：“明日要把庫房的冊子都送過來，少了什么送去哪一處都要清清楚楚，若是有什么對不上的，我只問你們要。”

婆子忙都喏喏應著，這才退了出去。

殷少君臉色越發難看，把茶盞往案幾上一磕，道：“你接了中饋了？如何不曾與我商量？”

衛如意卻是絲毫沒有懼意，笑盈盈地在殷少君身邊坐下，讓春香和冬雪替自己解了披風，拿走了袖爐：“二爺莫要氣惱，今日這是母親和大嫂的意思，我實在拗不過，只好接下了。”

“大嫂已經叫人把鑰匙與賬簿送了過來，”衛如意并不理會殷少君的臉色，自顧自說著，“連田莊鋪面也都一并交了過來，如今都在金桂園回事了。”

殷少君冷哼一聲：“那又如何，公賬上能有什么銀錢，還不是要貼補進去。”

衛如意卻是搖搖頭，低聲道：“公賬上倒是沒有什么，只是那幾處莊子鋪面卻是用得上。前幾日在那邊府里聽父親提起過不了多久就是太后壽辰，西京城里各府里都要采買綢緞布匹，就連宮中的貢緞都已經不夠了，怕是要到城里采買，若是這會子能送一批料子在鋪子里，必然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殷少君眉頭慢慢舒展開，卻是道：“那如何不在自己的鋪子里，卻要用公中的鋪面？”

“二爺不是不知道，如今我手里的幾處鋪面都賃了出去，一時半會怕是收不回來，只有想著用公中鋪面，如此一來也不必貼補公中了，還能多收一些。”

“罷了，隨你吧。”殷少君聽得能多收一些，也就不再過問了，卻是又道：“前些時日讓你兌了銀錢送過去，怎么還不曾見著？”他這些時日捉襟見肘，連請朱子聰去醉仙樓吃席面都很是為難。

衛如意聽了這個，嘆了口氣：“爺不問我還不敢說，原本已經兌了五百兩現銀子，只是……”她吞吞吐吐的。

“只是什么？”殷少君有些急了。

“只是前些時日袁氏抬房全禮還有采買南廂房里的物件就花了二百多兩，這些時日袁氏有了身子吃用拿藥又花了一百多兩，剛發了院子里的月錢，這會子只剩下二十幾兩了。”衛如意說著，喚過冬雪，“去把銀錢取了來與二爺。”

二十幾兩能干什么，殷少君氣惱不已，居然把銀錢花在抬姨娘上了，都花在了袁氏身上，若不是要把她抬成姨娘……只是想想她肚子里現在說不定正懷著個哥兒，心里的氣又少了些，冷冷道：“二十幾兩能有什么用！罷了，不用了！”

衛如意也樂得不給他，只是笑著道：“既然這樣，那索性等有了大宗再給爺送去。”她停了停，“還有一樁事，要與爺商量一番。”

“我如今接著府里的中饋，又管著院子里的事，大小事情都要親自過問，實在是分身無暇，可是袁氏又剛有了身子，還是個哥兒，若是沒個人照應著還真是不妥當。”衛如意說著，“所以我思量著，不如讓胡氏幫著照看著，我也好放心一些，二爺覺著可好？”

“她？”殷少君不由地擰了眉頭，這些時日為了袁氏懷著身子，胡氏沒少在他跟前使小性子，要不就是哭哭啼啼纏著不肯讓他去南廂，原本還有些憐惜之意，鬧得久了只覺得厭煩，更是覺得她不懂規矩。

衛如意像是看出了他的猶豫，笑道：“胡氏雖然平日里氣量小些，但終究也是伺候二爺有些時候了，先前還幫著打理過院子，總還是知道輕重的。何況她生過瑩姐兒，知道該吃什么忌諱什么，也能盡心盡力地幫襯著。”

聽她說得也是道理，殷少君也不想多問：“既然你說好那便就這樣吧，讓她好好照顧好夏荷，若有什么閃失輕饒不了她！”袁氏肚子里的可是他的長子，十個胡氏也抵不上。

衛如意應著，心里越發鄙夷，這樣的男人何嘗把枕邊人當成人來看待，胡氏那般曲意逢迎，體貼小意在他心里也不過如此，自己當初竟然會一心為他，想起來只覺得可笑。

原本殷少君有意留在東廂房，雖然對衛如意并不上心，但也好些時日不曾與她親近了，又不想去胡氏房里，倒想著留一夜也無妨，卻不想衛如意并不愿意。

“南廂那邊來人說袁氏今兒胃口不大好，送去的吃食也不怎么用，二爺不如過去瞧瞧，我打發人把飯菜送過去，在那邊用了就是。”衛如意望著他。

聽說袁氏有些不好，殷少君不由地臉色難看了幾分：“罷了，我過去瞧瞧，你自己用飯吧。”

打發走了他，衛如意松了口氣，雖然如今還是夫妻名分，她卻絲毫不想與他有半點親近，一想到這個男人的薄情寡義，她只覺得厭惡鄙夷，哪里還能跟他再恩愛。

春香進來道：“少奶奶，胡姨娘來了。”是衛如意打發她去喚了胡氏過來。

衛如意慢慢坐直身子，聲音清冷：“讓她進來。”要把袁氏好好托付給她“照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