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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世謙回到京兆府之后,就喚來了少尹耿介、錄事參軍事唐堯佐,共同商議這一場棺材案。
崇德帝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這一個案件,只能以“糊涂”兩個字結束,不管前來狀告的那兩個人有多少冤屈和不甘,都只能接受這個結果。那兩個人,一定要盡快從京兆離開,這事才能不了了之。
林世謙是三品朝廷官員,他行事,當然不會像褚備那樣派人將唐有安和余縉殺掉,而是讓衙役將他們請了來,好心好意地勸說了一番。
“大人,您這是什么意思?您先前不是說過要為草民伸冤的嗎?”唐有安聽了林世謙的話語,立刻激動地站了起來,憤憤地反問道。
他雙眼凹了下去,遠遠看去像兩個窟窿一樣,更顯得他額頭血印觸目驚心。
在唐有安憤憤反問的時候,余縉則在冷冷打量林世謙,對林世謙的說話并不意外。先前在京兆府手向“清正廉明”匾額的林大人,或許只是做個樣子而已。
“本官理解你們喪子之痛,這是京兆府一點憐惜,拿了這些錢財就離開京兆,回關內府好好過日子去吧,就不用死執此事了。”林世謙將一包銀子推到唐有安和余縉面前,這樣說道。
他的表情十分可惜,語氣也滿是悲憫,似是我佛悲憫普渡眾生一樣。他的慈悲之路,就是勸說唐有安和余縉兩個人離開京兆。
“砰”的一聲,唐有安克制不住自己的憤怒,一把將那包銀子掃在地下,惡狠狠地說道:“銀子我不缺!這一包銀子能換我兒子嗎?不若我將林大人兒子殺掉。再還你一包銀子?”
唐有安雙目通紅,想要吃掉林世謙一樣,他不再自稱草民,說出來的話語也沒有一點避忌。
反正對于這些官老爺來說,他們這些人性命就像草一樣!但此刻,唐有安卻不想接受自己是一棵草,不想任人踐踏任人采割!
林世謙一聽這話。臉色就沉了下來。擺起了十足官威:“唐有安,本官好心勸你們,你們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聽到這刁民竟口出狂言威脅自己。林世謙也懶得裝悲憫下去。對上崇德帝,林世謙會怕,但下對這些刁民,就沒有什么好說的了。若不是這事關系三皇子府。以他三品官階是斷不會理會這些事的,這兩人還不知好歹!
想了想。林世謙緩和了臉色,對兩人說道:“血書已經沒有了,你們空口白牙,怎么能告得了三殿下?若是你們有更多證據。本官或還可助你們一臂之力。”
林世謙這是想為二皇子府留有后路,反正官字兩個口,如今林世謙怎么說都可以。唐有安和余縉也不在乎。
唐有安聽了重重地“哼”了一聲,隨即就像想起了什么一樣。滿臉悲傷地抱著頭在痛哭。誰都可以看得出,他為了兒子一事,已經到了快崩潰的邊緣。
從頭到尾,余縉都只是冷眼看著,仿佛唐有安的喪子之痛和他沒有關系。
最后,林世謙說了這么一句:“給你們三日時間,若是三日后你們還不離開,京兆衙役們的水火棍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這是明擺著的威脅,在林世謙的心中,這是這兩個草民只能接受的威脅。可是,他卻想錯了。三日后,等到的,不是唐可安和余縉離開京兆,而是一大群人涌進京兆來。
這一大群人,是從關內府各州各縣聚集而來的。這些人和唐有安、余縉都有些相似,他們都帶著兩個人仆人,都穿著并不算差的綿綢衣裳。
更重要的是,這一大群人涌進京兆,是為了支持唐有安和余縉兩個人,是為了唐有安和余縉這兩人伸冤,他們竟然還往京兆府遞了萬人請愿書,請京兆府定要還普通百姓一個公道!
這一大群人的聲勢,比起唐有安和余縉當時抬著棺材去京兆府,是百倍千倍有之。原本林世謙還想順著帝心將此事淡化,如今卻是越來越熾烈了。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以唐有安和余縉兩個人之力,怎么能號召這么多人,而且唐、余兩個人這段時間根本就沒離開過京兆。這些人,可都是關內府各州各縣的人。
而且,除了關內府之外,靠近京兆的劍南府也陸續來了不少人,目的都是一樣的,那就是為唐、余兩人助力!
林世謙知道自己肯定遺漏了些什么,與唐有安和余縉有關的,他肯定是遺漏什么了!這時,林世謙突然想起了背后那只手,原來,那只手的布謀竟如此廣闊和深刻,這樣一來,三皇子府根本就不能從這事里摘出去了。
“這……太厲害了!”林世謙頹然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道。三皇子府有失,自是二皇子府有得,他應該高興才對。
但是他此刻卻感到惶惑,這等草灰蛇線的設伏能力,他是遠遠弗如,能力差別這么大,他以后仍卷進朝局之爭,真的好嗎?——林世謙不由得起了一絲退意。
事已至此,非他這個京兆尹可以控制的了,這么多人不斷涌如京兆為兩個草民伸冤,這并非一個案件,而是牽涉到整個大定了。
所以,他只能將這萬人請愿書并這些人的情況,一一上呈與崇德帝,等待圣裁。崇德帝的選擇,他猜不到。
聲勢如此浩大的事情,自然傳到了沈家東園,沈肅和沈度父子,正在說著這事。
“沒想到,這兩個人背后還有一個那么龐大的權力階層!剛開始的時候,我都想不明白,這背后之人設局之意是為何。不想,竟然是以一整個階層權力,來逼皇上不得不處理三皇子,真是好手筆!大定官場,竟有這么厲害的人!”
說這話的,是沈肅。他的聲量稍微提高,不知是感嘆還是喟嘆。
“孩兒也沒有想到,唐有安和余縉竟然是鄉紳!想必,三皇子府算漏了這一點。”沈度仍是一副波瀾不興的樣子,中肯地點評著這一事。
在得知關內府來的都是什么人之后,沈度便能將這些事聯結起來了,大體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
唐璩和余涵遠,只是一個引子而已,不管他們真正死因如何,不管死于三皇子虐殺,還是死于他因,只要他們的父親關內府的鄉紳,他們遲早都會成為攻擊三皇子的由頭。
如果不是突然涌出這么多關內府的人,沈度還想不到,原來大定的鄉紳階層已經發展到這種程度了。
鄉紳,是大定的一個特殊階層,他們主要是及第未仕或落第士子、擁有田地的中小地主、退休回鄉或長期賦閑居鄉養病的中小官吏、宗族元老等。
他們近似于官而異于官,近似于民又在民之上。他們讀過書、擁有一定田產、有一定的聲望,是州縣以下的勢力階層。
大定以府州縣為制,是以崇德帝和朝廷官員都沒有將目光放在縣以下,他們不會輕忽鄉紳,卻也沒有將他們放在眼內。不想,鄉紳階層逐漸成長為一個不容忽視的權力階層了。
作為權力階層,意味著鄉紳不同于南風堂這樣的地方勢力,若是隨意打擊消亡,說不定會引起大動蕩。
這些,才是沈肅和沈度推到的真相,才不得不嘆一聲果然是大手筆。
“這下,三皇子的事不會那么輕易了解了,皇上總要給這些鄉紳一個交代,不然其余八府的鄉紳都會涌來京兆。”沈肅可以料想到可能會出現的狀況。
這些鄉紳來京兆支持唐、余兩人,真正的原因不在于唐、余兩人的冤屈,而是為了權力的需要。他們能影響地方,能影響百姓,必然要朝廷承認他們的階層,甚至還要求朝廷給予他們更多權力。
就像立國之初,以軍功起家的武官勛貴向朝廷索取權力一樣。朝廷要維持權力體系,便不能忽視這些鄉紳!
京兆府衙和三皇子府都以為唐、余兩人是螻蟻,不想這螻蟻背后有這么大的權力!這樣一來,事情便難以解決了。
“皇上想必會很苦惱,三皇子可是皇上選定的太子,還有三皇子府與葉家的親事,成或不成,還是個未知數。”沈度這樣說道。
三皇子府屬意國子祭酒葉端的孫女,這在官員上層不算什么大秘密,三皇子有龍陽之好這事一出,這親事就不好說了,就是不知皇上對三皇子能維護到什么程度。
“皇上自有定斷。唐、余之冤或能得伸,三皇子府出血定然不少,這事你不要出手。”沈肅想了想,提點道。
他是很樂意三皇子府出血,但若是沈家再出手的話,沈肅怕會適得其反。
父子兩人一時無話,心中都在想著,這么大的手筆,究竟是誰所為呢?針對三皇子府的,定是三皇子府的敵對勢力了。
不知為何,沈度想起了那一晚顧琰說的話,這個手筆,他總覺得有些熟悉,但是想起唐璩、余涵遠這兩個人的死狀,又覺得并不是顧琰所為。
那么,究竟是誰呢?
(章外,鄉紳權力的問題,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話題呀,大家喜歡可以去找找看。另外,的確每次收到粉紅都很開心,咳咳,當然也是壓力,我會加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