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日子,也快到生產的日子了,范嬤嬤和顧嬤嬤等人如臨大敵,范夫人和丁老夫人派來的兩位嬤嬤夜里都睡不沉,深怕她夜里發動。
范安陽小時候還會讓人上夜,成親之后,杜云尋不喜歡有人睡在他們房外,硯香她們輪上夜時,就只能睡到暖閣里,這天晚上直到就寢,杜云尋仍不見人影,杜相也沒回來,大老爺諱莫如深,只讓人傳話,叫范安陽放心,沒事的。
老實說,他這話反教范安陽聽了更加不安,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如果是大事,找杜云尋去做什么?又是什么樣的大事,需要找他去?
看她一晚上心神不安,墨香和賀璋家的索性留下來上夜,兩人直接就睡在內室的臨窗大炕上。
因有兩個經年的嬤嬤嚴格掌控著范安陽的吃食,所以她的小腿沒浮腫,就是肚子沉,月份越大,腰背很不舒服,杜云尋總會幫她按摩腰背,墨香和賀璋家的兩人都生過孩子,知道月份越大孕婦越不舒服,因此兩個人便陪著范安陽,邊幫她揉著腰背,好讓她舒服些,一邊又陪著她閑聊,等她沉沉睡去,兩人才躡手躡腳的回了炕上去。
兩人躺在一塊兒,聊了幾句才各自睡去。
隔天起身時,才聽丫鬟們說,二少爺快天亮才回府,是宮中侍衛護送回來的,相爺也是,爺孫兩進了府,便往杜云尋的畫室去,草草洗漱一番,已讓大廚房送吃食過去,還有,大老爺也被老太爺叫過去。
范安陽端著早飯若有所思的交代。“讓大廚房準備些雞湯,嗯,跟大廚說,老太爺上了年紀,又熬了夜,需要補氣,他就知道了。”
夏嬋點點頭小跑著出去了。看著她輕快的身影。范安陽有些羨慕,揣著個包子,最近走路都像鴨子啊!自己看了都覺得好笨重!
墨香幫她挾了塊魚。悄聲的道,“竹香的事已經定下來了。”
“咦?她決定了?”范安陽有些詫異,之前說要幫竹香相看的呢!可是幫看了幾個,范安陽都覺得不好。竹香自己倒是都沒意見,怎么才過幾天功夫。就定下來了!
墨香笑她,“您哪那是給丫鬟擇婿,您那是給閨女兒挑女婿哪!”想到范安陽挑剔的樣子,她就忍不住發笑。賀璋家的在一旁舀湯,聞言也笑。
范安陽是她看到大的,想到那幾天。她揣著個肚子,卻為竹香的婚事精挑細選。活像當娘的在挑女婿的模樣,她也覺得想笑。
“她娘不在了,我自然是要替她多想一點嘛!不許笑,笑,笑,再笑,我翻臉了哦!”范安陽嘟起嘴威脅道,可是半點威脅性都沒有。
“是,是,是,不笑了,真不笑了。”
范安陽半信半疑的看著她們兩,見她們真不再笑了,才問,“相中誰家了?”
“是您在城東鋪子的掌柜的小兒子,他現在在城西的脂粉鋪子做事。”
“城西的脂粉鋪子?”范安陽不記得自己嫁妝里有這么一家鋪子。
墨香提醒,“是二少爺親娘留下的鋪子。”
哦,原來是親婆婆的陪嫁鋪子啊!“我不記得當初相看時有他。”
賀璋家的聽了就笑,“有他,他爹沒來,他自個來的,給府里送胭脂過來,您忘啦?”
范安陽想了想,似乎是有這么一回事啊!
“竹香看過了?”
“看過了,鐘掌柜就兩個兒子,大兒子已經成親,娶的是咱們府里管花木房的許嬤嬤的孫女,去年底才生了個大胖小子,夫妻兩個都在咱們府里開的酒樓里做事。”
杜云尋回京之后,便拉了范安柏合資開了酒樓和茶樓,杜相父子全力支持,杜云啟也有份,就連杜云方也有一份,只是這事全瞞著杜夫人小萬氏。
范安陽雖然早就知道,不過她沒插手管過這事,倒是沒想到,她陪房家的孩子和媳婦全在酒樓里做事。
“鐘家嬸子一見竹香就喜歡得緊,直說她看起來就是個有福氣的。”
范安陽得意的揚起下巴,“那是,我們竹香當然是有福氣的。回頭把鐘家人找來,我要好好叮囑他家,可要好好待我們竹香。”
畫室里頭,杜相看著肅州的地形圖,忍不住嘆氣,“你們說這楊大老爺到底在想些什么?”這句話杜相從出宮已經說了無數次。
“誰知道。”杜云尋每次都這么回答,他們又不是楊大老爺,怎么知道他腦子是怎么想的!
富陽侯府只知楊大老爺死了!卻不知他怎么死的,死在那里。
皇帝昨日接到暗衛的消息,知道楊大老爺是在肅州城外密會羌部大王時死的,暗衛跟蹤楊大老爺去到城外的一處偏僻的農莊,因事先并不知他要去那里,所以不能先行安排人,而且那農莊里里外外都是羌部大王的人,因是在白天,他們不想驚動人,便不好接近。
只能守在農莊外頭等候,這一等,就等了一天。
直到隔日一早,羌部的人匆匆離去,卻不見楊大老爺出現,他們才悄悄摸進去,農莊里遍地都是死尸,而且看尸體還在淌血,應是羌部的人臨走之時殺的。
他們急忙搜尋農莊,最后在僻靜的后院,一間獨立在院中央的小屋里,發現才剛死去不久的楊大老爺。
他趴在桌上,腹部中了一劍,他手里緊握著一把劍,劍尖還滴著血,桌子對邊的椅子、地上都淌著血,烏黑的血跡斷斷續續延伸到門口,然后消失在門外,幾個人仔細的檢視,在離農莊后門不遠處又發現血跡,暗衛們分析傷者應是上了馬車,被羌部的人帶走了。
受傷的人應是羌部大王吧?
隔天他們潛伏在羌部的人,就傳回消息,羌部大王急病而亡。
羌部大都亂成一團,羌部大王雖有子。但先大王的元后之孫也跳出來要爭權,大王子年幼鎮不住族中長老們,雖有太后一力護持,但她一個異族女子終究敵不過元后之孫。
對羌部一直虎視眈眈的北齊和東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還有當年被羌部大王并吞的小部族也蠢蠢欲動,西北大營接獲消息后。已全面戒備。
這幾年。羌部雖時不時擾邊,但它卻是大燕的屏障,阻隔了北齊和東靖直接侵略大燕。所以為了大燕的安定著想,羌部不能被滅。
文官們想的是羌部不能被滅,但武將想的卻是,羌部要滅。也只能滅在大燕手里,滅了它。將大燕的疆土拓出去。直接和北齊、東靖對上又怎樣,他們才不怕咧!
皇帝也同武將們一樣的想法,但是,他得考慮的事情。要比武將們多,武將想打仗,想立功。是為自家搏一個爵位,拚一世尊榮。看看富陽侯,因是外戚不得不收斂,但皇帝登基幾年了,他在軍中的威望還是直到這幾年才漸漸弱下來。
當然,這跟他后繼無人也有關系。
楊大老爺自被捋了世子身份后,就和軍中將領們漸行漸遠,富陽侯縱然再舍不得長子,但次子既已成了世子,他就必須為新任世子繼任爵位做準備。
楊二老爺初時表現不佳,這也是情有可原的,只是后來懷王的婚事一拖再拖,大伙兒以為楊家要出個皇子妃,萬萬沒想到,富陽侯把長女的女兒拱上了懷王妃的位置,卻委屈自家孫女當側妃。
這就讓大伙兒摸不著頭腦了,沒有人知道,朱德惠會成為懷王妃,全是她娘和太后私下議定的,富陽侯還是事后才曉得的。
然后楊大老爺的女兒狠甩了皇室一巴掌,逃婚。
軍中之人雖識字的不多,但他們重信義,楊家這作為讓他們開始考慮是否要繼續支持富陽侯支持懷王了!而且他們也開始質疑,懷王被外祖家這般打臉,還能一如既往的信重楊家嗎?
接下來的武舉,又把軍中一些支持富陽侯的中堅份子給淘汰下來。
本來富陽侯有所警覺,但后來兩個兒子互斗越來越激烈,也就無暇他顧,長媳雖然把魯王世子的閨女娶來當媳婦,卻沒能幫孫子免去流放苦刑,這些事情再加上太后病倒,他在朝上提的政見屢屢受到言首輔的反對,一樁樁一件件,都讓富陽侯心力交瘁。
只是他真的沒想到,派到西北去的長子,竟然會突然傳來惡耗!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讓他整個人再也撐不住的倒下了。
魯王府的馬車原要把楚明心送回富陽侯府,可是一到大門口就見滿府素白,楚明心覺得觸楣頭,打死不肯下車,車夫無奈,只能把她送回魯王府。
魯王世子夫妻得知富陽侯府竟以滿府素白迎接女兒,氣得直跳腳,雖有皇帝的旨意在,也容不得楊家這么糟賤他女兒,當下就決定擇吉再送女兒回楊家。
誰知隔天就傳出楊大老爺過世的消息!
魯王世子忙讓人把女兒送去楊家,楚明心原還不肯,世子夫人護著女兒,也不同意,魯王世子急道:“不送她回去不行,原來昨日他們不是故意滿府素白迎接明心的,而是接到消息,她公爹在西北過世了!”
世子夫人和楚明心面面相覷,都沒想到是這么回事。
“還不止如此,聽說,羌部大王之后也傳出死訊,現在整個西北亂成一團,昨日皇上把諸相和六部尚書叫去御書房,我怕皇上是要對羌部用兵了。”
“那,會派誰領兵做元帥啊?”世子夫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