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桂花香,小煦小朋友大概快長牙了,總是一張嘴口水就啪答流不停,還很喜歡咬人,顧嬤嬤和賀璋家的幾個都說,那是牙床癢,所以見著東西就咬。
小寶姐弟都被咬過,小念念被咬會忍著哄他松口,小寶忍不住張大嘴哇哇大哭,小煦被哥哥的震天哭聲嚇到,就會跟著一起哭,哭聲震天價響,常會把經過常苑的人給嚇一跳!
中秋這天近午時,范夫人親自過府來探望外孫,看他見人就笑,忍不住回了一笑,抱著孩子不撒手。
等小煦餓了,才讓奶娘抱他下去喝奶。
“還是我們家小煦壯實,這才幾個月,就壯得壓手。”
“夫人您可別夸,孩子可禁不得人夸。”丁嬤嬤連忙提醒。
范夫人這才想到什么似的點點頭。“知道了。”
“您方才去看二姐姐了?”范安陽好奇的問。
“是啊!嗐,她那個女兒三災八難的,前兩天說夜里睡的不老實,踢了被子,所以著了涼,才多大的孩子就一直拉肚子,瞧得人心疼。”
范安菊的女兒自出生就體弱,涂三夫人把孩子抱過去養,也不見好轉,涂九郎近來夜不歸營,涂三夫人便罵范安菊,不過范安菊身邊侍候的可不是省油的燈,只消涂三夫人找她麻煩,陪房們就回范府求救。
范安菊的女兒之所以早產,可是被涂九郎給氣的,涂九郎最后是在那里被找回來,大家心照不宣,涂三夫人氣恨,到底不敢對范安菊下狠手。索性就把這事全推到范安蘭身上去。
反正她送來的東西里確實是摻了不該有的東西,也不算冤枉她!
鎮江伯夫人這些年來,對永寧侯夫人對娘家的獅子大開口一再容忍,可是現在竟把手伸到她的曾孫頭上,孰可忍孰不可忍,難道真要等到涂家被她害得家破人亡嗎?
永寧侯府早就敗落了,家里頭的子孫們食指繁浩寅支卯糧。家里人一個個盯著公中。不思進取,原先世子的兒子還有點出息,但因周姨娘高調返京。令一些衛道人士看不過眼,讓他們去對付一個后宅婦道人家,人家覺得很掉價,所以就踩著永寧侯府的小輩們不讓他們出頭。
開什么玩笑。永寧侯都已經沒落了,周氏還趾高氣昂的恩將仇報。算計恩人的夫婿,還用她對范大老爺是一片真心,來美化她奪人夫的行為,若讓永寧侯府的人有機會出頭。誰知道會不會再出現如周姨娘之輩呢?
要知道,當年黃氏跟云渡飛私奔,黃老太爺雖是掌權的實官。但那位置一坐二十多年沒挪過窩,而且黃家子孫們在京里壓根找不到人跟他們家結親。不然當年也不會托人,幫他家跟外放的封疆大吏們結親了!
云渡飛身上有婚約,黃氏并未謀害人命,黃家的名聲卻是一蹶不振,憑什么出了個謀害人不成,名聲盡毀只得作妾的周氏的永寧侯府,能毫發未傷呢?
范老夫人當初可絲毫沒給永寧侯府留臉面,所以京里頭,對永寧侯府的評價差到極點。
那時京里百姓買東西都寧可多走幾步,也不愿買永寧侯府鋪子里的東西,那些年全靠永寧侯夫人涂氏的娘家幫襯,否則他們一家早就餓死啦!
可是永寧侯夫人并不覺得該感謝娘家人,她認為那是他們應該做的,誰讓繼母的兒子越過她弟,繼承了伯府呢?絲毫不曾反思過,她嫡親弟弟為什么被除籍。
隨著鎮江伯長子出任塩運使,家里越過越富余,涂氏向娘家開口的次數越來越多,討要的錢財數額越來越大,鎮江伯本來不覺得有什么,畢竟對家里來說,不算什么大事,但他忘了,長子這塩運使的差事不是可以讓他做一輩子的,也不可能讓他父傳子子傳孫,一代傳一代下去。
大手大腳用錢慣了,等到錢不趁手不夠使了,就感覺到萬分痛苦,這時他那異母長姐又張口討要,一張口就要白銀十萬兩,真當家里是有著金山銀礦了嗎?不過婉拒了她一回,她就指使孫子的妾室,給家里剛進門不久的孫媳婦下藥,怎么這么歹毒呢?
雖然兩家鬧得很不愉快,但涂氏把過錯全推到范安菊和范安蘭姐妹之爭去,他也不能死揪著這事不放,只得要妻子放下,頂多就是親戚間少走動就是。
“那二姐姐那個太婆婆是想要……”
范夫人冷笑,“想要跟我們家討句話,幫他們撐腰呢!”
范安菊畢竟是她女兒,女兒被逐出府的庶女欺負,范家總不好不管吧?
“那……”
“沒事,范安蘭不過是個姨娘,她那來的人手和錢財,幫她做下這事?若非永寧侯夫人授意,就算她跟范安菊有仇,她有那機會謀害人嗎?”
范夫人對鎮江伯夫人這么一挑明,大家都是聰明人,還用得著說下去嗎?
哦,她們家要謀害你家孫媳婦,被你們逮到了證據,她們隨便推一個人出來頂罪,你們就信了,然后要孫媳的娘家人替你們出面去討公道?你們家就縮在后頭,等我們出力你們好坐享其成?世界上有這么好的事嗎?
范安陽無語,鎮江伯夫人是傻的吧?
“那二姐姐?”
“她要是聰明的,就該聽那幾個陪房的話,想辦法把丈夫籠絡回來,而不是只知道耍脾氣!看她自己啦!”
陪嫁和陪房都給她了,就算她自己怎么用啦!
她日子過得越好,范安蘭越痛苦,一樣是庶女,范安蘭還比她受寵,結果范安菊被記為嫡女,嫁人做正頭妻子,有豐厚的嫁妝,她呢?被逐出范家,委身給表哥作妾,唯一的靠山還被涂氏給弄出府去。
范安菊好歹生了個女兒。她可是沒有孩子傍身。
至于范安菊,范安陽覺得她求仁得仁,她和姜姨娘都想要招個勛貴子弟做女婿,還要有才華,有前途,涂九郎樣樣不缺,而且還內宅清凈呢!除了范安菊就沒別的女人了!
這么好的女婿。上哪兒找去!是吧!
范安陽暗撇嘴。涂九郎家里當然清凈嘍!因為他都在外頭了嘛!
范夫人沒好氣的拍女兒一下,“你大哥說,你這姐夫還真是個有才的。只是,這私生活真是不檢點,前兩天還找你哥出去喝酒訴苦,想要求你大哥在皇帝面前替他美言幾句。”
“我哥又不傻。哪會幫他這個忙!”
“嗯哼,你大哥應了。”范夫人低頭喝茶。范安陽不解的瞪著她娘看,“為什么啊?”
范夫人恨鐵不成鋼的戳了她額頭一記,“你大哥才多大的人,尋常做事不犯點錯。還像是個人嗎?若是你手底下有這么一個人,你能放心?”
不放心,我會懷疑他是不是機器人!哈哈。范安陽心道,“所以大哥這是故意在皇上面前犯傻?瞞得過皇上嗎?”
“涂九郎是你姐夫。你大哥幫著妹夫在皇帝面說幾句好話,并不為過,皇帝若因此重用他,那是他的確有才,之后若被皇帝厭棄,也不能說你大哥沒幫過他。”
皇帝怎么可能因為身邊人幾句話,就重用某個人?若涂九郎真被重用了,那只能說,皇帝本就要用他,若沒成,那也只能說他自己沒本事啰!
范夫人沒有多待,回家還有一堆事要做呢!
中秋過后不久,涂九郎便得了差使,進太仆寺當個從九品的寺丞,涂三夫人大喜,鎮江伯夫人雖不怎么滿意,但總聊勝于無啊!鎮江伯卻道,“有個正經差事,看他能不能懂事些!”
鎮江伯雖不覺得孫子戲子粉頭是大事,但成天沉溺于此不歸家,可不是什么好事。
世子交卸了差事,還沒補到缺,他的幾個兒子身上掛著閑差,無一有實職,看到三房的么兒,竟然越過他們兄弟,搶先有了差事,心里都頗不是滋味,便有人說要不是涂九郎娶了個好老婆,怕這差事還落不到他身上云云。
府里幾個妯娌也如是想,不過卻不敢在范安菊跟前說什么,反而百般討好,就盼著她回娘家跟兄長說一聲,也提攜下她們的丈夫們。
范三夫人也把孫女送回來,對范安菊很是客氣,范安菊這會兒才真正體會到,姜姨娘說的,嫁了人,孩子、娘家和嫁妝是女人在婆家立足的三樣寶,有了這三樣,才有底氣!
涂九郎自己卻不怎么高興,太仆寺是做什么的?是為掌車馬之官,現在西北正在打仗,太仆寺上上下下忙翻了啊!對上騎馬的敵人,最好自己也騎馬,因此太仆寺便成了重中之重,涂九郎不過一個新進的小官,只有人使喚他的份兒!
整天天不亮就要上衙,然后一路忙到天黑,有時軍情緊急,他們得連夜趕赴牧場挑馬,不止挑馬,馬吃的、拉的,都歸他們管。
打小就是爹娘嬌寵長大的涂九郎,那受得住那些牲口身上的味道,剛去的頭幾天,連飯都吃不下啊!就連喝水,都覺得水里有怪味。
才幾天的功夫,整個人就瘦了一圈,等到第一次休沐時,他幾乎就趴在床上起不來了,范安菊做為一個賢惠的妻子,自然是不敢大意,見他起不來,連忙派人去請大夫,大夫來把了脈,只說天熱,累著了,讓他多吃些退火的,多休息便是,連藥都沒開就走了。
幾個妯娌等著婆婆開罵,好端端的咒丈夫病了,沒想到涂三夫人很是欣慰,見了人就道范安菊好,侍候丈夫用心云云,可把幾位嫂子氣得嘔血,這也差太多了吧?
涂三夫人心道,誰讓你們的娘家沒本事,幫你們的相公謀差事呢?
且不說涂家,鎮江伯讓妻子向范夫人討句話,不果,可是轉頭就給涂九郎謀了差事,由此可見,范家愿意照拂女婿,但替涂家出頭?就算是為范安菊這個出嫁女,人也不愿意,范安菊是涂家媳,在涂家被涂家的親戚謀害。涂家自己不出頭,想要媳婦娘家人代出頭,話要是傳出去,只怕人人都要當涂家人沒擔當了!
鎮江伯咬咬牙,開始讓底下人對永寧侯府采取行動。
以往周家下人到涂家開的鋪子買東西賒賬,從最早前的一月一結到后來的一年一結,最近甚至就賴賬不付錢了!
這也就算了。明明是兩家人。為什么永寧侯府的人在外吃喝,掛的卻是他們鎮江伯府的帳呢?
最先感受到異狀的,是永寧侯府幾位少爺們。他們平常在外頭呼朋引伴吃喝坃樂,自己每個月的零花錢都是有數的,掛自家的帳,回頭只怕會被長輩們修理得很慘。所以他們就有樣學樣,在外賒賬都是掛鎮江伯府的。尤其是涂九郎的名頭特別好用,什么三教九流之地,統統管用!
不想,這日就踢到鐵板了!
他們這天光顧的。是京里最負盛名的青樓百花樓,叫的席面是一千兩一桌,陪酒的是百花樓里赫赫有名的紅粉榜眼和探花。一間包廂五百兩起跳,一個晚上的消費加一加。五千兩跑不掉。
要付賬時,帶頭的周五少爺醉醺醺的左搖右晃道,“記在鎮江伯府,涂九郎的帳上!”
“周五少爺,真是對不住,鎮江伯說了,涂九少爺如今出息了,要是我們再給他方便,讓他在我們這兒記賬,一個子兒都別想找他付。”
嘎?撓撓頭,周五少爺只得改口,“那,那記在鎮江伯世子的帳上。”
“周五少爺,真的很抱歉,鎮江伯說了,若是我們輕易讓人把帳記在他家帳上,休想他會付半毛錢。”
這是在鬧怎樣啊?周五少爺腦子很不清楚,反應不過來,不過樓子里的掌柜還好聲好氣的問,“請問周五少爺,這帳可是要記在永寧侯府的帳上?”
“不行,你要記上去,回頭,我爹,能打死我!”
“喔!那您身上可有五千兩?”
“開玩笑嗎?周家五少爺身上怎么會沒有五千兩呢?是吧?是吧?”酒伴們呵呵笑,討好的沖周五少爺道。
還真別說,周五少爺身上真沒有那么多錢,他每個月的零花錢也不過五十兩,那還是他娘貼補的呢!五千兩對他來說,就像是筆天文數字啊!
“沒錢啊?沒錢你們還敢上門來充大爺?小子們,先讓他把欠條給簽了,然后給我狠狠的打。”
敢在京城開青樓,背后怎么可能沒有靠山呢?永寧侯府早就沒落了,若不是鎮江伯這親戚幫襯著,他們哪會讓周家人進樓子來呢?既然沒錢,那就先揍一頓吧!再給周家送信去,讓他們拿錢來贖人。
跟周五少爺來百花樓吃花酒的幾個狐群狗黨看情況不對,拔腿想跑,卻跑不過樓子里的打手,幾個人被一陣海扁,最后被扔到樓子后頭的排房去,這排房是百花樓專門用來關這種客人的。
打手們像在扔死狗一樣,把他們一一扔進房,屋里頭沒燈沒水沒桌沒椅,當然也沒床,幾個人痛苦哀嚎著,不過沒人理會他們,把人往屋里一扔,就把門關上,周五少爺聽到鐵鏈聲音響不停,連忙要爬起來沖去開門,可惜,身上的傷讓他連爬都爬不動啊!
“幾位爺兒們,你們好生在里頭待著,明兒一早,我們兄弟就會去通知幾位的府上,帶錢過來贖人。”
欠條打的是五千兩,他們一共有八個人,平圴分攤一下,好像花費也不太多啊!
幾個人便安心待了下來,卻不知道,百花樓怎么可能只跟他們的家人要五千兩呢!既然都簽欠條了,那當然是一人五千兩啊!這樣才能補償樓子的損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