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好丈夫

053 親戚親事

“大娘子……”

左平本心是想替王世強解釋幾句的。

三年前回大宋時,公子的嫡母隱諱提起了和樓府的親事,但公子壓根就不信有這天上掉下來的好事,一口就推卻了,自顧自就出了府。

他時時跟著公子,分明知道他那段日子在明州城里忙著準備買新宅子成婚,又到寺院里打聽著,準備把那兩只羊脂玉鐲子也開了光,作下聘的主禮。

但偏偏就是頭一次從那寺里回來的時候,公子居然接到了府里暗線的消息,樓府里守寡的長房大嫂子在那日謝老大人的壽宴上,居然向同席的堂伯母王老夫人透出一絲的口信,想要在為嫡妹在王家里挑一個女婿。

聽說那樓府里如今外頭雖然好看,內里卻已經是支撐不住。

四明王家雖然是商人一系,畢竟還有遠支的長房堂伯父在朝中為官,比不得平常人家,

他左平那時奉公子之命回府去打探消息,親眼所見,滿府里都因為樓府有意在王家挑女婿亂了起來。

還沒弄清樓府里是哪一房哪一位的小姐要下嫁,是嫡是庶都只是耳聞沒個準信,但王家上至三十下至十四的公子們,但凡是沒娶妻,或是喪妻未續娶的,個個都摩拳擦掌,四處查人地打聽消息。

任誰是娶了樓家的小姐,就算是破落的庶女,在家中長輩們的面前都會被另眼相看。

待得打聽到下嫁會是長房里的嫡小姐,連公子都吃了一驚。

因為公子在寺里恰巧見過那小姐一回,分明是個才貌雙全的書香貴女,再是如何落魄也絕不至于要嫁到王家來,讓公子更加認定了這些都是內宅女人的無聊流言。

公子雖然不在意人家內宅里的事,但明州城誰沒聽說過那樓家長房的寡居嫂子,向來在樓家不受待見?

這做娘不長心眼,連累樓老大人的一個嫡孫一個嫡孫女都在府里失了寵愛……

公子確實是一時犯糊涂了,生了好奇憐慕之心,所以在那寺里住了二十多天,等著再見那小姐一面,但樓大小姐——如今他左平的主母那也不是個尋常人。

就算公子冷落,王家內宅里照舊被她不動聲色地打理得一清二楚,兩個姨娘被管制得一步踏不出小院,連親生兒女都見不上一面。

而在公子納了樓家的陪嫁丫頭明理、明智姨娘做妾后,他左平就得了公子的話,暗暗去查過樓小姐在普陀寺里兩回上香的往事。

如此,他才知道樓小姐是書香門第出身,詩文里泡出來的名門閨秀,她明禮多智,絕不肯佞佛佞道,以前從沒有愚夫蠢婦那般入寺進香的習慣。

那一回她在普陀寺里與公子偶遇,本就是她提前使人打探了王家是普陀寺的護法大施主,才選定了為進香之地,偏偏去打探的樓家人辦事細心,正巧得到了公子要帶玉器去開光的消息,讓她從容安排一切。

更不要提后來公子在寺里遇上的那扶桑和尚和泉州佛光寺,和樓云有關了。

這場婚事,完全就是樓家一手安排的暗局!

就算不是為了福建、江浙兩地的海商之爭,這場婚事也是為了讓有私奔丑事的樓大小姐能順利出嫁,不僅讓四明王家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兩年,憑著公子在韓參政府里越來越受倚重的路子,那樓老大人不識時務,要被韓參政彈劾罷官的危險也終于消失于無痕。

就連她嫂子家里,欠了胡綱首的大筆爛帳都無驚無險地拖了下來。

要說這全是樓云樓大人遠在泉州的謀劃,他左平第一個不信,如今他家主母樓夫人的手段,滿宅里誰又敢小看……

除了公子至今沒有和她圓房,還在密查她當初的私情舊事,好叫她有朝一日被休時也無話可說,如今她在王家后宅做主母的日子,可比在樓府當小姐時舒心多了。

“大娘子,三年前的事,原本也不是公子的本意……”

左平懇切行了一禮,

“公子說,如今扶桑內亂,他雖然知道大娘子前幾年就大量買進了蝦夷奴隸,其中必定有原因,卻也擔心一著不慎,大娘子在這異國他鄉進退為難,為大娘子計,還是早早帶著名下的匠戶遷到江浙,一切自有公子為大娘子安排……”

“王綱首果然是好眼力。”

她微微有些詫異,卻也并不太過意外,左平見她并不多提那些蝦夷奴隸的事,知道她自有主張,不會讓他家公子插手,但面對扶桑內亂帶來的戰事,無論她愿意不愿意支持季辰虎,她都只能讓出坊主之位。

論起上陣廝殺,保護唐坊,她絕不如季辰虎。

而只要她遷到江浙,公子卻會用心為她安排親事,安排一切。

然而再深想一層,她與其和別家說親,還不如嫁與他家公子,畢竟是知根知底有過四年的情份,公子也總有機會把她安頓在明州,每日陪伴讓她回心轉意。

“公子雖然見識不凡,心胸豁達,并不太過在意家風門規,但有些規矩卻是絕不可廢的,大娘子將來總會明白——”

左平含蓄暗示著,他家主母在閨中的丑事她雖然不可能知道,但公子多多少少向她透露過一些,以她的精明也一定能打聽出這門親事的很多可疑之處。

“既然說到這份上了,我也就直接說吧——”

季青辰豈能不知道王世強的各種安排不過是要把她控制在手中,將來更容易控制唐坊和她的兩個弟弟,更清楚左平身為他母家左氏的遠方表弟,是他心腹中的心腹,就算是內宅里的事情左平也是一清二楚,她微笑著,

“你們家的樓夫人,我知道也不是個尋常閨秀,聽說她嫁到王家,雖說是因為家族里先出了事,受了牽涉,不得不如此,但自從她嫁給了你們公子,她不僅說服了她的父親樓老大人支持韓參政,還為你們公子引見、說服了與樓家有舊的江浙官員不下十二家,讓他在韓參政面前更受倚重——否則你們公子三年前的北伐計劃,怎么能如此快地眼看明年就要開始了?”

左平一怔,他并非不知道這樣的事。

但他看得更多的卻是公子從不踏足夫人的正房……

“你只管替你們家公子放心,他可是從不做虧本的生意。”

季青辰從他的神色里看出端倪,笑了起來,道:

“聽說你們家夫人在后宅里錦衣玉食,說一不二,就連我遠在唐坊,也聽說了她膝下一名庶子和一名庶女教養頗佳,讓你們公子的嫡母都拿不出錯來——沒有你們公子的默許,這事情哪里有這樣容易?王綱首與夫人既然是情投意和,我也盼著他們安穩和樂,事事順心……。”

左平聽到她最后那句話,怎么聽都覺得心顫。

易地而處,他實在也不覺得季大娘子能如此這般的體貼溫柔,把被悔婚的事情就這樣輕輕放過。

整治過了公子,燒了他的觀音院,拿到了他的把柄,將來她要是真嫁回大宋去,萬一她隨夫家住在了明州城,她難道就會和同城的樓家,和他們王家主母樓大小姐親親熱熱地走親戚?

如果是他左家里的姨姐庶妹們,有心計會暗箭陰槍,不著痕跡叫人出乖露丑,一消心頭之恨,沒心計的也會當面難看,尋著理由扒下樓家的面皮往死里踩,管叫那不要臉敢斜刺里出來未婚夫婿的樓大小姐成為明州城里最大的笑柄。

更何況是季大娘子?

她抬手阻止了他還想替王世強解釋的意思,先開了口,繼續道:

“就算不是如此,你們公子能娶到樓夫人都是他賺了,樓家畢竟也沒有綁著他去拜堂,再要說些不甘不愿的話只會叫人笑話,至于現在,他覺得靠樓家這門婚事辦起事來事半功倍,想順道拉上我這樣新認的親戚再議一門更省事的親事,替他王綱首再鋪鋪路,墊墊腳,你回去告訴他——”

左平已經做好了被她劈頭蓋臉一頓痛罵的準備,半點也沒料到她突然間話鋒一轉,居然笑著道:

“你回去和他說,這事兒也不是不成——”

且不說左平,連簾子后面的小蕊娘都幾乎忍不住驚訝看來,卻見她笑道,“還有——”

左平連忙把紛亂的思緒撫平,凝神而聽。

“我當初答應他,等我嫁到王家之后,如果他計劃中的北伐果然成真,我會說服我兩個弟弟,讓唐坊出錢、出船、出人,擾亂高麗南部海岸,以牽制它的水師,配合你們的謀劃,阻止高麗為宗主金國出兵——這件事——”

他的心已經吊在了嗓子眼。

這一回他家公子一再求見被拒絕,卻如此急迫上門的理由,為的不過就是她一句承諾?

公子知道北伐之事雖密,卻絕瞞不過她的耳目,也需要她的幫助,那怕是以她弟弟的性命要脅,公子也想得到這句承諾,就如黃大東主悄悄兒說的:

“她當然知道北伐是大事,悔婚的事和這大事就不應該牽扯上,但王賢弟偏偏就是為了這大事娶了樓家的姑娘,你說她又憑什么一定要繼續答應這事兒?你再說,但凡她是真心要辦這件大事,她怎么又會為了悔婚的事,就不肯干了……”

“——這件事,我已經和他說過,恕唐坊不能奉陪了,不過,我還是恭喜他宿愿成真——”

“大娘子——”

左平震驚至極,卻又見她風一轉,問道:

“說罷,他想讓我嫁給誰?他們江浙海商里的子弟?我料著他是不會讓我嫁到官宦府中的,我這外夷的身份也不可能——”

“是……”

左平被她忽東忽西地問話,繞得有些分不理條理,只能被她牽著鼻子走,再靈俐的舌頭也不由得有些結巴了起來,

“……是,公子說……說也不是海商人家,而是江北邊境榷場里的大商——”

他總算把舌頭捋直了,鎮定下來,知道她愿意聽就已經是好事,

“那人的年紀也三十不到,正兒八經是舊遼國的皇親后裔,當初滅國時沒來得及逃到花子刺模那邊去,只能帶著部落族人降了金國女真,家里如今還有兄弟在金國皇宮御前班直契丹部里當差,他自己有爵位散銜,是江北榷場里最大的契丹豪商,絕不會在意大娘子的外夷身份——”

聽得分明是金國人的身份,被她得對西北情況熟悉萬分的小蕊娘把眼睛瞪得大大的,連季青辰也微微有些意外,失笑道:

“你們家王綱首,難不成是叫我嫁到金國,在大宋的職方館領一份坐探的差事?這人又是皇親,又是豪商,在金國什么樣的顯貴人家不能結親,反倒叫王綱首給他說下這門親?”

左平得過王世強的叮囑,當然不會說那位豪商是在榷場做生意時,經黃七郎引介與公子相識交好,所以得了公子辦下來的朝廷通行證到了江南的內河一帶游玩,偶然看到了王家碼頭上的水力吊裝機。

公子當時看那人的臉色,就已經拿定,只要讓他知道水力吊裝機是大娘子的手筆,這門親事就是板上釘釘,公子之所以還在守口如瓶,一則是當初完全沒有說親事的念頭,二則也是因為要先問清大娘子的意思。

2、以前看到有書友在書評區說看得又亂又頭暈,一直以為是我能力有限,無法讓每位書友滿意,沒想到今天突然才發現貼上去的稿子在第2章就有重復,在2428章左右,有重復、錯誤、漏情節,我自己都看得頭暈…

淚奔,感謝堅持看下來還每天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