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言茉重生以后不管是記憶力還是大腦的運算能力都不是前世的她能相提并論的。
天篆冊的傳承中復雜的陣法和繁復無一倫加的陣旗變幻對這兩點的要求尤其苛刻,因此若不是孟言茉有這個重生的機緣,也得不到天篆冊的傳承。
雖然在現在的孟言茉看來,這天篆冊的傳承是雞肋般的存在,不過她還是日日研讀易經,以期能窺的行道。
這不,現在就能用上了。
她剛才被明耀護在懷里,從進了這個假山,不知道轉了多少個圈,可是她清晰的記得所有的路線,并驚訝的發現,這個假山里的內里乾坤竟然是坎蓬陣。
她一邊疾步小跑,一邊掐動手指,在心里迅速計算。
休門合天盤丁奇。
她看向黑暗中的一個方向,那就是陣里人遁的地方。
那里明顯是一處石壁,她閉上眼直沖進去,果然落入一個滿是枯草的石洞里。
想著明耀對這里面的熟識,顯然他是精通奇門之術的。
孟言茉心里的運算速度已經在推到了最大的程度,額頭上開始冒出細密的汗。
心里默念天篆冊口訣,進行分析。
想著出來時的時辰,此時正是庚日丙子時。
今日直符在前,九天神在后一宮之位,天蓬在坎一宮。
就是此時,孟言茉手里剛才就準備的一塊小石頭,用力一擲,假山里一陣小聲的回蕩,石頭砸在了一處石柱上。
石柱迅速收縮,眨眼就消失,原本寂靜的假山中忽然一陣風刮過。
陣型變幻,原本一般的坎蓬陣,變成了中等陣法三儀陣。
孟言茉在心里吁出一口氣,想著就算明耀精通奇門之術,要找到自己也得好一會兒,而驕傲的睿親王殿下一定會不屑來揪出自己這個怕的躲起來的小女子。
最后憤怒離去。
至于孟言茉此時要不要考慮睿親王殿下憤怒的后果,她則捂著快要跳出來的心口處,用小手緊緊捂住嘴巴,表示沒有心思想。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這么驚慌逃路,只覺得事情不應該再發展下去,她心底有不安,有慌忙,還有理也理不清要把她纏死的心緒。
她是喜歡他的,可是她在此時冷靜下來后,卻能回想起在他灼熱的眸底有她看不透的黑沉。
她失了心,卻想保住最后的堅守,不然的話,她不敢保證會不會被心底不斷泛起的酸意和苦澀淹沒了她的神智,那會讓她萬劫不復的。
她可能以后再也不能有面對他會有許多許多女人時一顆平靜的心了。
她可以倒著背出的《女德》中的那句‘夫有再娶之義。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離也’。
讓她第一次覺得是如此的強人所難,如此的掏心剜肺的痛苦和苦澀。
夫有再娶之義,這一句以前她也認同的話,她現在一點都不敢去想,不敢想那人身邊的那些女人。
只覺得無盡的酸潮讓她的眼睛酸澀的難受,她仰起頭,不讓噴涌而出的淚水流出來。
黑暗中,她的憂傷如洞外的秋雨一樣瀟然。
七郎,你永遠都不可能是屬于我一個人的七郎。
我們就這樣結束好不好?我會日日為你上香禱祝身體安康,你把我的心還給我,讓我像以前那樣戰戰兢兢,計算著每一步,安靜的生活在閨閣中好不好?
不提孟言茉忽然的黯然神傷,悲傷逆流。
原本在她幾步身后的明耀根本就是閑閑的走著,像貓逗弄老鼠一樣悠閑,在他正想著逮到這個不安分的小女人后怎么收拾她時。
一陣忽然卷起的涼風,讓他雙眸瞇緊。
看來他還真是小看了他的小女人了,這個假山中被人挖掘成坎蓬陣的陣法布置,他從剛進假山中就發現了。
不知道是哪位孟家的風liu老祖宗干的事,說不定用途就是和孟家老二一樣來偷qing的。
想不到這個小女人竟然能在這么短的時間改變了這個陣法。
想到上次在龍王廟的那次,明耀沉思的皺緊眉,師父沒有同門師兄弟啊,他也沒有師叔師伯的,連師公也在四年前仙逝了。
所以像孟言茉這般高的陣法造詣,讓他有些疑惑她的師承。
當然她那個死要錢貪生怕死的神醫騙子可以第一個排除在外,那個韋老頭要是入朝的話,絕對比當朝太師李善齊還要貪心。
比汪瑾還要奸猾。
不是這韋老頭兒嫌棄太醫院院使月薪銀子,沒有他跑一趟公侯府的銀子多,又不夠威風,恐怕早就稱霸太醫院了。
這老兒自知修仙實為飄渺之事,服食用仙藥更是荒謬,又怕父皇的御詔,這才躲到南疆的毒瘴林去。
只是沒想到從這傻女人這騙到珍貴的天蠶絲,這讓他的南疆之行也不虛此行。
說這女人腦子不好使,還不服氣,這韋老頭兒可有教她一日醫術?還不是逮到便宜就跑路了,大概也只有自己會給她當練手。
也只是自己,不然換個人,上次就得被她的遲疑給害死。
明耀心里想著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此時又這么膽大妄為的敢公然在他的眼皮底下逃跑,只覺得牙磨得癢癢的。
師父老人家云游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機緣巧合,曾經指導過她?
明耀是知道這個女人看著醫書學習就敢給人治命,如果她只是看著易經之類的書籍,又得到師父的幾句點撥,就能有現在的水平。
那天分還真是很好。
在他來到孟言茉藏身之處幾步遠的地方時,外面下著夜雨的天空忽然炸開了一簇煙火,仔細聽急哨的煙火聲中似乎蘊含著某種音律,只是常人很難捕捉到罷了。
明耀微微抿緊薄唇,是凌落的信號,看來事情有變化,需要他定奪。
他朝孟言茉躲著的方向看了眼,是微微從假山石頂漏下的雨滴,一片小水洼。
滴咚,滴咚的水滴聲,像是敲在孟言茉驟跳的心上,她躲在密草中甚至能感覺到某人危險的視線。
“無影”。
明耀的嗓音此時如平常一樣低沉磁性帶著一絲溫柔的笑意。
他的聲音落下,一名身穿黑衣和周圍黑暗融為一體的男子單膝跪在明耀的面前。
“屬下在”。
“護送孟小姐回去”。
無影心中驚訝,聲音仍如冰面一樣毫無情緒。
“是,屬下遵命”。
他是屬于睿親王的暗衛,沒有吩咐,片刻不得離開主子。
因為王爺的吩咐,他和另外三名同僚一直守護在假山外。
孟家二老爺和甄氏從密道出來的時候,他們就發現了,不過王爺讓他們不要隨便出手,這才讓這對男女進入了假山中。
他們暗衛只負責主子的安危,主子若是受到一點傷,他們則死。
上次王爺在通德受的那次傷,使得他們統領怒火朝天,屬于睿親王的暗衛被血洗了一遍。
如今的同僚都是從龍禁衛中重新選拔出來的,對王爺的保護做到了極致。
無影知道在王爺的身邊還有另外一層暗衛,可是卻始終沒有發現過一絲蹤跡。
這讓他心中隱隱升起暗暗較量的不服。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保護好王爺才是最重要的。
龍禁衛是專門為明氏培養暗衛的組織,當然是專門保護皇帝和他的皇子們,有自行運轉的一條體系。
他們這些從小受訓的暗衛孤獨著成長,根本就不可能聯系其他的同僚,他們和統領是單線聯系,在不受訓,不當值的時候,他們是最普通的宮人。
無影只知道他和那些沒有見過面的同僚的祖先都是開國太祖皇帝的心腹,他們活著的意義就是保護明家人。
暗衛一輩子只可能跟隨一個主子,無影在宮中受訓二十六年,他這輩子的主子是睿親王。
在孤寂的二十六年里,他曾經被幾個太監打的躺床上奄奄一息,也試過在統領的訓練中餓的吃過野草,這些殘酷的訓練在統領告訴他被分配給睿親王時,他覺得都是值得的。
他的父親在臨死前告訴過他,他的命是明家的,如果不能通過考核,保護一位主子,那么他就沒必要活著。
無影不知道他父親的名字,只知道父親是屬于當今圣上的暗衛。
在父親臨死前,從父親的口中,他才對這個他一生效命的組織有點只言片語的了解。
才知道今上登基后,上一任統領會把屬于其他藩王的暗衛全部清掉,而下一任統領也會在今上的暗衛里產生。
統領會根據龍禁衛里對皇子們的分析,為皇子們配置暗衛,暗衛最多的主子是最有可能的下一任皇帝,這樣也能減少衛里人才的損失。
父親會知道這么多,比其他暗衛知道的都多,是因為他這一任的統領是父親的雙胞胎哥哥,也就是他的親大伯。
可是在無影受訓的時候,他的統領絲毫也沒有和他見面的意向,只是用暗語聯系,并為他安排訓練教頭。
在無影接受教頭考核通過的指示時,他曾經留下暗語想和他的大伯見上一面,他想讓大伯知道他沒有給父親丟人。
可是等來的卻是衛里的監察隊,得到了一頓鞭子,因為他已經違反了暗衛條例。
從那一天起,無影就把所有的感情都剪掉了,他只想按照父親的遺愿,保護好他的主子。
他和所有的暗衛一樣變成冷冰冰的忠實衛。
等太子登基后,他會像其他王爺的暗衛一樣被抹去。
他不怕死,卻因為知道那個人是他的大伯而有一絲心酸。
暗衛在二十四歲時會留下一個子嗣,只能是兒子。
如果是女兒,她的結局可想而知。
在兩年前一個黑屋里,他也留下了子嗣,沒有接到再去的暗語,他知道他有了一個兒子,現在在重復著他的成長軌跡。
等到太子登基的那天,他臨死的那天,他會見到他的兒子。
在沒有主子的時候,在不受訓的時候,他是一名普通的皇城侍衛,他知道今上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太子登基的日子也不遠了。
他已經想好了臨死前要對兒子說的話。
你的命是明家的,如果不能通過考核,保護一位主子,那么你就沒必要活著。
這句從跟著太祖的祖先那里就流傳下來的一句話,是明氏龍禁衛烙印在骨子里的標記,也是他們的榮耀。
他不會告訴兒子,統領是他的伯祖父,這樣自己的逝去也許能讓兒子少一絲悲傷。
這大概是他能為兒子唯一能做的一件事了。
在主子離開后,站在原地的無影難得的想起了他的成長,他的血親和他的身后事,也許是因為在這樣秋雨蕭瑟的季節里,縱使他冷冰的心也會泛起一絲傷感的漣漪。
他沒有發現那位孟小姐的蹤跡,可是主子的話讓他明白她就在這里,所以他會等待她的出現,然后護送她回去。
在黑暗中,一點都不影響無影的正常視線,在半個時辰后,他心中驚訝,面上仍是五官沒有一絲波動的看著一位女子從他看起來是一處石壁的地方中出來。
這個女子似乎因為察覺到有人卻沒有發現他,而有了些不安和驚慌。
無影想,主子吩咐保護的人,他還是不要嚇到為妙。
“孟小姐,主子吩咐,屬下護送你回去”。
他的聲音像地窖里的冰,帶著陰暗的寒冷和冷漠。
“有勞”。
女子迅速的穩定下來,淡淡的道。
無影可以從她沒有聚焦到自己的視線里知道,這女子并沒有發現自己,可是她卻能迅速的安定下來。
被主子看上的女人果然是不同尋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