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閨暖

第四十三章 留下

果然,嘈雜的聲音由遠及近,劉越慌張起來。樂文

齊鹿鳴只告訴他讓他看好張令曦,并沒有交代人來了之后怎么樣。仔細想來,等大家發現了這里,看到張令曦被綁著,那豈不是都是他的罪過了。

但凡跟齊鹿鳴一塊兒,他從來沒占過一點便宜。別說占便宜了,每次出了事,齊鹿鳴都直接推諉到他的身上。

他想著母親送他來齊相府時說過,吃虧是福。加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因此一次次的幫齊鹿鳴背了黑鍋。

可他也不是傻子,齊鹿鳴嫁禍他一次兩次也就罷了,現在出了這么大的事,他一個人跑了,哄著他留下來當替罪羊。

枉他一片真心待人!

“別愣著了,快給我解開繩子,一會兒被人看見可就慘了。”張令曦趁著劉越態度松動,忙喊道。她竭力做出無辜地害怕的表情。

劉越不再遲疑,解開了繩子,匆忙扔到窗外。

“咱們走。”張令曦說著,一面將衣服上繩子勒出的褶皺抻平。

劉越亦步亦趨跟在張令曦身后。

兩個人散步似的走出水榭,正看見焦急尋來的一隊人。

二人已約好皆作驚慌之色,且對視一眼之后,張令曦放聲大哭起來。

這水榭地勢偏,路又被封著,還是大房的地界,下人們都沒過來找尋。得了老夫人的命令,這才找到這里。

想不到丟了的小姐真的在這兒,還跟大夫人的外甥在一塊兒。看兩個人閑庭信步的模樣,怕是貪玩到了水榭,并不是被人綁了來的。

那位模樣嬌嬌的姐兒還真是膽小,見了這么一堆人來,就嚇得哭了。

老夫人還等著,下人們不敢耽擱,一個先去傳信兒,其他的人護著小姐和劉家少爺回去。

齊氏一顆心總算落了地,等張令曦一回來,她先抱著哭了一通。

張延遠看見二女兒蔫的像是脫了水的蘿卜干,也心疼地抱著不撒手,只是他一個大男人,不好在這么多人面前哭。

見誰也不發落張令曦,四夫人趙氏冷冷瞥了張令曦一眼,心道,這丫頭看著模樣好,只是被齊氏和張延遠驕縱著,長大了必不成樣子。到時候要是有誰貪圖顏色娶了她,只怕有的后悔。

張令曦在張延遠懷里瑟瑟發抖,她本是不怕的,可見了父親母親,反而怕了。

如果今天遇到的不是齊鹿鳴,或者齊鹿鳴再學的狠厲一些,她怕是見不到雙親了。

所以人活一世,只是自己惜命還不夠,還需要別人的成全。比如上一世,她身患重疾,需要上天的成全和憐惜,才能續命。可哪里會有那么多成全呢,所以活著的每一天,都要爭分奪秒認真度日。

除了幾位舅母,舅舅們也來了老夫人這里。

幾位舅舅模樣相似,除了二舅舅生的像老夫人,其他幾個都像了他們父親。不過二舅舅站在他們中間,也是一樣的英姿勃發。習武之人,到了四五十歲,仍然身強體健氣質不凡。

大舅舅見她不哭了,便問她是怎么到了水榭的,怎么會跟劉越在一起。

劉越是大舅母的親侄子,大舅舅如此問,自然有維護劉越之意。

張令曦那里早就想好了說辭,說是想找姐姐,就自己跑了出去。平日在家的時候,她也是到處亂跑沒人管她的,于是她大著膽子到處走走看看,結果不小心迷了路找不回去。后來不知怎么走到了湖邊,害怕得哭了起來。

天色眼看就要黑了,嚇得她在湖邊一動不動。直到劉越聽到哭聲,將她接到水榭里面。

大夫人聽到這里,質問劉越道,“你幫助你曦妹妹是對的,可是你怎么不去找大人來,反而自作主張地將她帶到水榭里面?”她是恨鐵不成鋼,一面是高興劉越還知道去救人,一面是惱劉越不知道如何去救人。

劉越的五官又扭在了一起,嘟囔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相府上下,誰不知大夫人的外甥腦袋有些不靈光。

老夫人責怪得說道,“有話你好好說,別嚇著孩子。難道要讓他以為自己好心反遭責罵?”

劉越感激地看著老夫人。

張令曦看了劉越一眼,心中不由嘆氣,誰說他傻的,是是非非他辨的極清。

“這個哥哥問我住在哪里,要送我回去。可是我那會兒害怕,只顧著哭,不記得從哪里過來的。哥哥要去找人,可是我害怕不想讓他走。他就帶我去水榭歇一下,說等我不哭了就幫著我找父親母親。”

張令曦將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的清清楚楚,甚至還知道看長輩的臉色,老夫人甚是滿意。

最后劉越不僅沒有受罰,反倒得了嘉獎。

張令曦這里也順利得糊弄了過去,沒人懷疑。一個四五歲的孩子,要不是有人教,是說不出這謊話的。

老夫人單獨留下了張令曦和齊氏。

張延遠依依不舍地捏了下張令曦的小手,“乖乖的,等回去了爹爹帶你去看花燈。”

張令曦眨著眼睛,期待地說道,“爹爹不能反悔,不能騙人!”

這樣的眼神,最讓人心情舒暢,張延遠笑著答應了。又跟齊氏耳語一句,方才離開。

張令曦好奇地看著齊氏的臉變的如蜜桃一樣紅。

二舅舅也正好奇,問道,“你們夫妻倆說什么悄悄話?”

他多年在外,根本不知齊氏跟張延遠之間那些事,更不知自己曾有過個夭折了的外甥。只當他們夫妻感情,一直是如膠似漆蜜里調油的。

齊氏不答。

二舅舅大呼無趣。

老夫人有話要說,自然要攆齊賢樽出去。

只見二舅舅對老夫人的話置若罔聞,嬉皮笑臉得看著老夫人,不肯出去。

“趕緊給我滾出去!”老夫人隨手抄起一個擺件,沖二舅舅砸去。

只見他輕松一躲,仍是在笑著。

就在這時,一個道姑不經通稟就闖了進來,慌張地擋在齊賢樽身前,對老夫人說道,“既然他不愿意走,就讓他留下。左右老夫人再怎么生氣,他也是不肯走的。”她語氣雖然恭敬誠懇,可是聽上去卻有些挑釁似的。

有些人就是這樣,是有一身的本事,卻不會跟人打交道。這道姑也是純良的模樣,只是不太會說話。

果真,她又扭過頭對齊賢樽道,“你看,我說你今日可能會有血光之災的吧?”

這個道姑相貌平常,三十歲年紀,可對著齊賢樽說話時,聲音里都是小女兒的嬌羞。

想必要跟二舅舅成親的,就是這個道姑。難得他們兩個遇見了。

本以為母親已經夠得上離經叛道了,可跟二舅舅一比,真是小巫見大巫。

這兩個不讓人省心的孽障,要不是他心疼兒子不惑之年還未娶妻,怎么也不會任著他倆在相府這么胡折騰。老夫人氣極反笑。

齊賢樽怕老夫人再氣的隨手扔個擺件過來,忙央求似的勸著道姑先回去。

看來二舅舅很在乎道姑。

道姑卻眼睛紅紅地望著齊賢樽,好一會兒才委屈地說,“我的煉丹爐不知被什么人打翻了。”

被打翻煉丹爐的,是···

原來她就是齊鹿鳴說的仙姑。

怪不得他們說,這世上,能勸動二舅舅的只有仙姑。

原來勸,是這個勸啊。

老夫人似乎是見怪不怪,等她說完了話,才問發生了何事。

道姑就像是剛看見老夫人,還有站在一旁的齊氏一樣。只見她不好意思地沖著老夫人行禮,然后將被打翻煉丹爐的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綰綰,你別急,我一定將做壞事的人揪出來!”二舅舅聽得已經比這道姑還氣憤了,兩個人均是義憤填膺的表情。

真是有趣,難道這就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你們去看看鹿鳴還在不在府里,要是他逃到他外祖家了,那這事就是他干的。”老夫人仿佛能看透一切似的。

二舅舅打了個激靈,想起小時候每每做了壞事,母親總能準確無誤地將他給揪出來,狠狠教訓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