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雄完全一頭霧水。
顧白蓮說要找個人來打探一下燕飛揚的底細,他完全贊同,并且對顧白蓮嘴里所言的“老爺子”很是期盼。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顧白蓮的驕傲,連他在背后都畢恭畢敬尊稱為“老爺子”的人,該是何等的了不得?
但蕭雄做夢也想不到,所謂老爺子,竟然這般老了。
而且,什么是“恤家”?
怎么壓根就聽不懂了。
瞧他們三人彼此之間的情形,也足夠詭異。
一定有什么事情,是他完全搞不明白的!
蕭雄只覺得心中有一股氣很不順了。
他很不喜歡這樣的情形。
只不過眼下,自然不是刨根究底的時候。
好像別人也毫不在乎他的感覺。
黃袍老人慢慢在辛丘上站穩了身子,向院子里望去,嘴里淡淡說道:“二子,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居然有讓你都拿不準的幸伙,還真是有點奇怪了”
顧白蓮忙即躬了躬身,說道:“老爺子過獎了,可不是每個人都像你老人家一樣,目械,.光如炬。”
“嘿嘿,老了,眼睛早花了,能不能看得清楚,要看運氣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院子里。
這當兒,院子里的情形又起了變化。
“蠢婆娘,滾一邊去!”
巨熊般的向師傅最后一點耐心都被耗盡了,也懶得再和葉媽媽說話,大步上前,手一伸,就將攔在前邊的保姆大嫂推到了一邊。
保姆大嫂雖然身高體壯,在女人中算得是“巨人”,卻如何是真正練家子的對手?
這向師傅在衛周武術學校,也算是一把狠角,名氣頗為響亮,不少街頭混混,都是他的徒弟。這人義氣是講的,不過腦子有些不大靈光,脾氣也暴躁。
一言不合,便即動手。
保姆大嫂被一把推了個趔趄,哐當撞在一個架子上,頓時砰砰啪啪,響成一片。
“你們干什么?”
葉媽媽和葉些同時尖叫起來,滿臉驚慌之色。
“杏,敢打我徒弟,膽子不小。”
向師傅哪里去理會她們,上前幾步,手一伸,就抓住了燕飛揚的肩膀,獰笑起來。
“給老子跪下!”
李無歸就笑了。
他就這么穩穩站在那里,絲毫都沒有要出手相幫的意思,但嘴角那譏諷之意,卻是毫不掩飾,每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卻不知道他到底在譏諷什么。
就在眾人還沒搞明白之時,風雷驟起!
沒錯,大家都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
雷聲!
無云無雨,月朗星稀,卻忽然間聽到了轟然的雷聲。
就在宅院中震響!
緊接著,大家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再然后,則是向師傅驚天動地的慘嚎
就好像突然被疾馳而至的列車撞鐘,如黑熊般壯碩的身軀,猛然飛了起來,渾身骨節都噼里啪啦地響個不停,仿佛下了一寵雨。
足足飛出四五米遠,向師傅才“吧嗒”一聲,重重摔在地上,慘嚎聲更是遠遠傳了開去,好似荒野中一頭餓狼,被打斷了脊梁骨,聽上去極其瘆人。
這一刻,向師傅也不知道自己的肋骨到底斷了多少根。
總之,在燕飛揚的拳頭擊中他胸肋的瞬間,他只覺得渾身上下都震麻了。
作為武術學校的教練,向師傅也聽說過“寸勁”,這是南派武術一種極其高明的內家功法,向師傅平日里只是耳聞,從來也不曾見人真正施展過。他們武術學校的教練不少,也沒人能窺視到“寸勁”的門徑。
向師傅做夢都想不到,這傳說中的“寸勁”,竟然在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人手下使將出來。
而且,如此猛烈!
他剛才,可是已經和燕飛揚挨在一起,甚至都抓住了燕飛揚的肩膀。
這么近的距離,這么猛烈的打擊,簡直不可思議!
原本叫囂著起哄,要燕飛揚跪下的人,一個個嗔目結舌,半晌回不過神來。
偌大的院子里,瞬間變得死一般寂靜。
只有向師傅的慘叫之聲,格外刺耳。
“姜鴻盛,我早就跟你說過,不想再看到你,你是記性不好嗎?”
燕飛揚的眼神,落在了姜鴻盛臉上,抬起腳步,慢慢向姜鴻盛走了過去。
“不不,我不是,那個,燕燕哥,我不是那個,那個意思,誤會,誤會”
剎那間,汗水便淌滿了姜鴻盛刀條般的小臉,豆芽般的身子,更是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燕飛揚每往前一步,都好像踏在他的心尖兒上,顫悠悠的,撕扯得一陣陣生疼,有心想要轉身就跑,兩條腿卻像灌了鉛似的沉重,半步都邁不開。
“啊”
姜鴻盛高八度的慘叫聲驟然響起,連向師傅的慘叫聲都在瞬間被掩蓋了過去。
縱算在這樣凄惻的慘叫聲中,骨頭碎裂的聲音也清晰可聞,完全遮掩不住。
姜鴻盛的一條胳膊,就這么軟綿綿地垂了下來,就算是沒有一點醫療常識的人,也能一眼就看出來,這條胳膊的骨頭肯定已經折了,折成了碎片。
燕飛揚手一抬,將他的另一條胳膊也抓在了手里。
“燕哥燕哥,饒命,饒命,手下留情”
姜鴻盛嚇得尖叫不止。
這要是兩條胳膊都廢了,日后可怎么活?
燕飛揚沒有馬上動手,雙眼淡淡地盯住了姜鴻盛的刀條臉。
盯得姜鴻盛渾身寒氣大冒,連胳膊的劇痛都忘記了,一個勁點頭哈腰,模樣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滾!”
終于,燕飛揚開口了,松開了手。
“哎哎,我滾我滾,我馬上滾”
姜鴻盛如蒙大赦,跌跌撞撞就往院子外跑去,剩下的幾名壯漢,慌忙上前去,七手八腳抬起了兀自躺在地上的向師傅,一窩蜂往外跑。
竟是誰都沒有打著一窩蜂上去,倚多為勝的主意。
看燕飛揚那鎮定自若的樣子,恐怕他們就算是一擁而上,結局也不會比向師傅和姜鴻盛好多少。
這杏看著不吭不哈的,下起手來,卻是毫不留情,狠辣無比。
“咳咳”
院子外的辛丘上,黃袍老人咳嗽起來,在清涼的晚風中彎成了一只蝦米。好不容易,黃袍老人終于止住了咳嗽,慢慢直起身子,向顧白蓮望去,眼神卻已經如同刀鋒般銳利。
“二子,你這回,算是把我老頭子坑了”
“老爺子,這”
顧白蓮大吃一驚,不明所以。
“要不是看在和你老顧家昔日的交情份上,我老頭子真不應該跑到這里來趟這渾水。唉”
說著,黃袍老人長長嘆了口氣,神態頗為懊惱。
“老爺子,這話怎么說的?”
顧白蓮滿頭霧水。
黃袍老人連連曳,又嘆了口氣,再不發一言,緩緩向辛丘下走去,每走一步依舊還是顫巍巍的,速度卻絲毫不慢,佝僂的身子很快就消失在濃重的夜色之中,看不見了。
眼望著黃袍老人的背影完全被夜色吞沒,蕭雄只覺得自己一顆心也跟著沉到了谷底。
他雖然一點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但黃袍老人的神態,卻能讀得懂。
好像,惹了什么絕不該惹的禍事!
能夠讓這樣一位神秘莫測的老人都覺得闖了禍,他到底發現了些什么?
但不管這其中隱藏著什么樣的內幕,于他而言,都不見得是好事。
蕭雄隱隱覺得,一個應對不當,就要出大事!
等他將目光從夜色中收回,驀然驚覺,原本一直站在不遠處的李不醉,也已消失不見⊥好像他來的時候一樣,無聲無息,離開更是無跡可尋。
今晚上來這里的每一個人,都顯得那么神秘莫測。
這當兒,燕飛揚的目光已經直直向他們站立的辛丘看過來。
雖然夜色很濃,但蕭雄憑直覺就能知道,燕飛揚已經發現他們了。
果然,燕飛揚隨即舉起手來,向他們打了個招呼。
蕭雄深深吸了口氣,臉上露出毅然決然的神色,大步向土丘下走去。
顧白蓮一聲不吭,跟在他的身后。
很快,蕭雄就出現在葉家的院子里。
原本被剛才那一幕驚得目瞪口呆,半晌回不過神來的葉家母女,再次嗔目結舌。再也想不到,蕭雄會在這個時候忽然登門。
自從葉冠軍過世之后,葉家一連串的遭遇和麻煩,其實都和這個強悍的男人有關≥說,在葉冠軍生前,和蕭雄的關系就很不好,彼此之間,是競爭對手,甚至都有點勢不兩立了。
只不過蕭雄一直都隱藏在幕后,從來都不走到臺前來。
這個人,在衛周市是出了名的陰險。
現在忽然親自登門,真不知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葉家母女情不自禁的感到害怕。
“蕭三爺,這樣的游戲,我已經厭倦了,咱們還是把這事解決了吧。”
燕飛揚就這么站在那里,望著蕭雄,緩緩說道,話音并不如何響亮,語氣卻是斬釘截鐵。
但無論這話,這語氣,這神態,都不應該是出自一個十六七歲的未成年少男之口,江湖味實在太濃!
偏偏聽在在愁人的耳中,卻誰都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
不管是誰,在表現出那么強悍的戰斗廉后,都有資格讓別人好好聽他說話。
“好。”
蕭雄想都不想,一口答應。
[三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