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青城子似笑非笑道:“抓你,自然有用途。”
杜方渡過先前的驚訝,此時已經有所冷靜,他即使背有佝僂,但依然努力挺直了腰身,目視著青城子說道:“你是為了淑妃娘娘而來。”
他用的是肯定的語氣,而非疑問。
淑妃?
青城子眉間跳動了下,眸中閃過一絲陰狠,斥責道:“你應該喚她夏姑娘。”
“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淑妃,那個畜生不配。”
杜方忍了忍,終于還是說道:“那是先帝。”
但最終他在青城子陰冷的眸光中閉上嘴。
好一會兒才又開口道:“你來晚了,夏姑娘前幾日已經復活。”
“我知道。”青城子笑出聲來,語氣中帶著癲狂和得意。
他怎么會不知道呢,為了能夠讓她重新生活在這片天地之下,這些年來,他費了那么多的精力。
“是你做的?”聽了他的話,杜方語氣中帶著深深的不贊同,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陰陽兩隔?你這樣強行讓她復活,對她來說并無好處”
“嗤,低賤之人有何資格教訓我。”
青城子拂塵一揚,杜方便再也說不出話來,隨后身影開始扭曲,他的表情也變得痛苦不堪。
“你以為我捉你是為了什么?”青城子自言自語道:“沒有你們這些鬼的能量,我怎么讓她永遠開心下去。”
你們?
他是為了宮中其他兄弟姐妹而來?
杜方心中警鈴大作,有心提醒馬姑姑她們,然而實力實在懸殊,沒多久就陷入了昏沉之中。
但很快,他又重新恢復清明。
雖然人,嗯,鬼身還是不能動也無法言語,但卻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焦灼難受。
但睜開眼睛卻是白茫茫一片,如同書上所描述的天地初開一片混沌的模樣。
杜方眨眨眼,試圖往前行走,腳底下也是軟綿綿的。
他這是在哪里?
閻羅殿嗎?
但是為什么沒有牛頭馬面呢?
杜方陷入了深深的懷疑中。
而青城子則是滿臉意外的看著拂塵上掛著的玉葫蘆。
就在方才,它猛然發出一陣劇烈的光芒,將杜方給吸了進去。
可任憑他百般試驗,卻無法將杜方從玉葫蘆中拉出來。
這到底是什么玩意兒?
在得到它的時候,他翻遍了道家所有典籍,都查閱不到有關它的信息。
所以那柴紹到底是如何得到的?
平時又怎么應用?
青城子思索了一會兒,便輕笑了兩聲,罷了,反正也不著急,待他將所有的鬼怪抓到再說。
畢竟這整個陵國,除了這宮里,其他地方已經很少看得到鬼了啊!
或許要想辦法弄死一些人?
青城子收了幽藍色火焰,坐在床上開始打坐,很快就入了定。
大圣宮內。
沈含章對著空氣手舞足蹈,她說道:“總之,你們能藏的多深就藏的多深,千萬不要被那個牛鼻子道士看到,他現在抓著我的玉葫蘆,看起來邪門的很。”
“馬姑姑,你現在在這里,對吧?”
馬姑姑低聲嘆了口氣,道:“我在。”
但兩人明明就是面對面,但她卻無法讓沈含章看到她。
她試圖去抓桌子上的茶杯,然后如同以往千百次那樣,她的手從茶杯上穿過,頹然的抓到了一抹空氣。
馬姑姑又是嘆了口氣。
旁邊的幽幽公主也跟著嘆了口氣,哀怨而悠長:“本宮這心里總是惴惴不安,總感覺像是回到了那年兵荒馬亂的日子。”
馬姑姑淡淡的看她一眼,笑道:“莫要多想,不會的。”
一定不會的。
大家在宮里那么多年都相安無事,一定不會出事的。
“走吧,夏淑妃現在不在,只能你隨我一起去通知大家。先按照含章說的,暫時躲起來吧。”
幽幽公主點點頭。
兩鬼商定之后,攜手往外面飄去,沒多久便將宮中的鬼們一一通知到,但最后無論怎么尋覓,都找不到杜方的身影。
馬姑姑頂著壓力在宣政殿來來回回的巡視,幾乎找遍了宣政殿每一處地方,依然找不到杜方。
她有些茫然的站在宣政殿外,望著這巍峨的宮殿出神。
好一會兒才咬咬牙,轉身朝著文軒殿而去。
但卻被幽幽公主拉住了手腕。
幽幽公主又是一聲哀怨綿長的嘆息,說道:“馬姐姐,你還是不要去了吧。”
“萬一杜方真的是被抓走了,你去了豈不是自投羅網?”
“我知道。”
馬姑姑說道:“但有什么辦法呢?唇亡齒寒,我不能讓宮里的任何一個人被抓走。”
這不僅僅是責任,還是那么多年的感情。
他們這些游走在外的孤魂野鬼,能夠擁有的也只有彼此了,若都是像春花一樣,能夠了卻遺憾重新投胎便也罷了,可
無論如何,她不能坐視不理的。
“但是”幽幽公主還要再勸,但馬姑姑卻是堅定的拉下她的手,朝著文軒殿而去。
幽幽公主只能跺跺腳:“自古紅顏多薄命,我心憂愁誰人知哎呀,什么鬼,都不對仗。”
她朝著馬姑姑追去,兩人手牽著手,很快便來到文軒殿。
殿內,王太后正伏案批閱奏折,布公公站在她的身后,輕柔的為她按捏肩膀。
馬姑姑神色復雜的看了她一眼,隨后努力讓自己忽視她,在文軒殿內尋找起來,依然還是一無所獲。
馬姑姑咬牙,既然不在這文軒殿,那么一定是隨了那個青城子,只要找到他
“我們不如把大家集合起來一起想辦法啊。”幽幽公主忽然就變得很務實。
提出的辦法也很有建議性。
馬姑姑握了握拳頭,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萬一那青城子就等著大家聚集在一起呢?
萬一被一網打盡了怎么辦呢?
可她卻真的無計可施。
好似沒了主心骨一樣,整個人有點六神無主。
忽然很想念夏淑妃,若她現在還在便好了。
青城子感受到身上幽藍火焰的跳動,嘴角輕輕的勾了勾,又是兩只道行不高的鬼,但他卻暫時不會動他們。
月圓之夜好時機啊!
沈含章百無聊賴坐在那里,眼神來回的在翡翠和蕭惠群身上轉,直看的翡翠無奈的放下手中的活,道:“姑娘啊,封妃典禮需要注意的事宜,你都看完了嗎?”
“沒呢。”沈含章很誠實的搖搖頭。
翡翠起身來到她身邊,給她敲敲肩膀,說道:“您是不是累了?但明日就是封妃大典,你若再記不熟,出錯了怎么辦呢?”
“那就錯唄。”
反正這個什么封妃典禮柴紹他都不在意的。
她不給他搞破壞就好了,還要盡職盡責的去完成,她腦子上寫著蠢貨這兩個字嗎?
翡翠笑了兩聲:“好吧,錯就錯吧。”
“但無論如何,現在的結果都比預想的好上許多,您莫要難受。”即便知道自家姑娘在一開始就認清了現實,但她依然忍不住想要勸解安慰她。
沈含章搖搖頭。
說不難受是假的,但是吧轉念想一想,這十幾個美人都是她的,又有一股奇妙的滿足感。
嗯,在換回來之前都是她的。
“翡翠啊,等將來無論如何,我這一輩子大概真的要留在這里了,那你呢?等將來一切都解決之后,我送你出宮好不好?”不知道為什么,沈含章看著翡翠靜默無聲的在這里為她打點一切身外事,就有點難過。
“嗯,夢中情人她的夢想是讓這個世界男女能夠變得平等,便是女子也能出去讀書習字做官開店而不備受非議,我曾和柴紹說過,他雖然也像其他男人那樣有些難以接受,但卻應承我會努力的去改變這個世界。”
“雖然還很遙遠,但萬一真的有那一天呢?外面的世界海闊天空,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拘泥于女子的身份,也不一定非的要男人。”
嗯,尤其是祁天佑那個男人。
聽完沈含章的話,翡翠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笑著道:“無論這個世界變成了什么樣子,婢子只想守在姑娘的身邊。”
“你在哪里,婢子就在哪里。”
沈含章哼了一聲:“宮里那么多清新可愛的女孩子,我才不需要你呢。”
“不需要,婢子也要賴著你。”
翡翠依然面帶淺笑。
過分白皙的臉上因為這些話而染上了淺淺的紅緋。
沈含章故意哀嚎一聲,趴在桌子上感嘆自己好慘,隨后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
嗯,雖然她確實想讓翡翠有自己的一片天,但是聽到她不舍得離開自己,心里還是美美的啊。
她忍不住上揚嘴角。
這一夜除了沈含章之外,有很多人難以入眠。
白天的時候,柴紹便被送回了穆家。
穆家上下,無論心里是怎樣的想法,面上卻都是萬分開心喜慶的迎接了他。
那穆家老太太一張臉笑的好似菊花開,完全沒有了上一次的冷漠嫌棄。
讓柴紹哭笑不得。
沈含禎和明珠兩個移動的愛哭體昨日也被請回了穆家,無論之前如何,這一次他們接受了無與倫比高規格的待遇。
明珠受寵若驚的小表情讓柴紹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太蠢了!
倒是沈含禎比以往成熟了許多,整個人看起來不卑不亢,行走之間帶著淡淡的清冷。
雖然兩人獨自相對時立馬破了功。
想到沈含禎的橫眉冷對,柴紹其實有些無語。
若能夠,朕也希望這一次迎娶的只有小豆芽一人,給她一個風風光光的封后大典。
然而事實卻是現在還不能。
他無法擺脫政治角逐之下,那些人推給他的幾個女人。
不但不能推掉,還要開開心心的接受。
柴紹望著黑梭梭的帳頂,嘴角不自覺的泛起一絲苦笑。
曾經所保證的,朕好似一樣都沒有實現呢。
也就豆芽這個傻姑娘吧,若換做其他女人,恐怕早就離朕而去了。
朕虧欠她實在太多,朕不想說什么補償,只想將來某一天,朕能夠說到做到,給她一個沒有瑕疵只有愛情的世界。
柴紹輕輕的閉上眼睛。
腦中的沈含章對著他粲然一笑,可愛中又帶著風情,撫平了他有些傷感的心。
玉葫蘆啊玉葫蘆。
既然已經出現了,那么便要想方設法的拿到它,朕和豆芽實在是應該換回來了。
畢竟過了明天,豆芽便是朕真正的妻子。
怎么能夠少了洞房花燭夜呢!
想到這個詞,剛平復的心變得躁動起來,柴紹忍不住捶了捶床。
床塌了!
柴紹一臉黑線的坐在一堆廢材之中,覺得穆家這個地方大概是克他。
被他驚動的明珠頂著一張紅腫的核桃眼從側房跑進來,點了桌上油燈之后,就看到這似曾相似的一幕。
她雖然想笑,但眼淚卻率先流了出來。
蹬蹬蹬就撲到柴紹面前,哭著道:“姑娘”
柴紹嘴角抽了抽,道:“別哭我還沒死呢。”
迷之尷尬!
“奴婢舍不得你啊,咱明天不嫁了好不好?”明珠扶著柴紹從廢墟中起身,抽泣著斷斷續續的說道。
她自從得到消息就開始哭,今天見到自家姑娘更是忍不住。
說好的要偷題呢?
說好的很快就回來呢?
她就算是再蠢也知道一旦姑娘嫁進宮里,這輩子就真的再也不能出宮了,嗯,如果不是偷偷出來的話。
可偏偏姑娘依然不愿意帶著她。
明珠心中濃濃的挫敗感,她就這么差勁嗎?姑娘就這么討厭她嗎?
怎么可能不嫁?
兩日沒見朕的小豆芽,朕都有點迫不及待了好嗎?
就算不能洞房花燭,便是看著她,都覺得很幸福的啊。
柴紹輕聲咳了咳,說道:“都已經出了圣旨,不嫁是不行的。”
“我知道你難過,想讓我帶著你,我又何曾舍得你啊,只是翡翠已經隨著我入宮了,若你再跟著進去,將來誰照顧沈含禎?”哎,為了小豆芽的小婢女,朕也是很努力地。
“不是還有果丁嗎?”
翡翠將柴紹安置在軟塌上,嘟著嘴巴說道。
每次丟下她都用這種借口,可她都感覺小公子根本不需要她啊。
她最近就光忙著照顧一個死氣白咧非得賴在她們家的臭流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