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農奮斗史

第十八章 裴娟

因他們有過前科,得了裴老大應承的韓代山也沒急著走,坐在那里把這里頭的利弊再給掰開揉碎了給韓氏講了一遍兒,這才道,“這回再不能有反復了。不然的話,趙家那邊兒我可是圓不過去了。”

早先他是和趙老爺說,成了親后就要離開青州府,裴老大兩口子舍不得閨女,這一走幾百里的路,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見一面,好歹讓在家過完了年。

趙家這才同意了。

韓氏看了看淚痕干在臉上,神色木然呆呆坐著的裴娟,一狠心點了頭,“成,我知道了。這兩天就動手給娟丫頭準備嫁妝。”

韓代山這才又說了許多安慰的話,出了裴家。

裴妍得知裴娟的親事做定的消息是在三日后,當時她正在擺弄前天裴明遠從府城回來時,給她捎回來的石竹花。

說是朱記撥了不要的,扔在鋪子外頭,讓他給看見了,曉得閨女這些日子對花草的感興趣,就給捎回來幾盆。

雖然石竹只是一種野花,但青州府地界是沒有的,也算物以稀為貴。也不知道朱記為什么給撥了,問裴明遠,他也不大知道。

裴妍看著眼前這高矮不一的植株之下還留著舊年的老茬,就猜朱記見了花,嫌它上不得臺面這才給撥了。

畢竟大多數野花的花形花色都不怎么好看,這石竹也一樣。單朵花,無論是從持久性還是花形花色上來看,都極其普通。

甚至還不如田野常見的野草紫云英的花色艷麗奪目。但它也有很多好處,比如它耐寒,花期長,且很小生病蟲害。若是侍弄得好的話,也可以開花成球,堪能和木繡球之類的密花團花媲美。

從前因為做市政項目時,裴妍的大田里種過石竹,為了達到出棚時的密花效果,她也頗費了一番功夫,而且頗有心得。

今兒裴明遠又去了府城,裴妍在他臨去前,叮嚀了他好幾遍,若朱記還有這樣不要的花草,讓他能拉拉多少。

裴明遠前腳失笑連連搖著頭走了,后腳王大壯家的來了裴家,就說起裴娟親事做定的事兒。

正在挑撿稻種子的蘇氏就直起腰嘆道,“看到錢就那么挪不開眼”雖然氣裴老大兩口子,心里也不免暗替裴娟惋惜,也不知道將來會是什么樣呢。

王大壯家的卻搖頭笑道,“咱們知道內情的,覺得這門親不妥當。可那不知道內情的,不知道多羨慕你大嫂呢。”說著她一笑,“我看你大嫂也裝得一副高高興興的樣子,生怕別人不知道她結了門好親事,整日家顯擺呢。”

蘇氏道,“都到了這會兒了,她不打落牙齒和血咽,還能怎樣”

王大壯家的一嘆道,“這倒也是。”又壓低聲音好奇地道,“你說娟丫頭這到底能不能生下一男半女”

話到這里,蘇氏抬頭,朝跟進來佯裝搭手實則聽閑話的裴妍道,“你不是正弄你的花兒草的,弄好了么”

王大壯家的自知失言,忙笑著附和道,“快去吧,這里有我和你娘搭手。”

裴妍只是好奇裴老大和韓氏的態度,才懶得聽她們說道那些隱密事,于是挑簾出了屋門。

望著不遠處的南山輕吐了口氣。

不知不覺已在此生活了二十多天。冬天的蕭瑟漸漸褪去,春天的腳步已越來越近了,就連籬笆墻外的那棵野桃樹,花苞也透出粉色來。

而她自己也象一棵被移栽到此的樹,經過二十多天的適應,開始生根發芽。整個人也突然感覺踏實起來。

因為踏實,心頭不再象之前那般的急慌,也有了閑情去關注掙錢以及那些糟心事以外的事物。

正好這會兒她也累了,就進了廚房找出幾個舊黑粗陶鹽罐子,準備到溪邊洗了,摘些花回來插瓶。

家門前的田里長了滿田的紫云英,有不少已經開放了。

才剛折了沒幾枝,紅梅從她家院子里出來,看見就問她干什么,裴妍就實話實說,“折了回家插瓶啊。”

紅梅就咯咯地笑著跑到田里,說道,“你當心人家說你作妖,喬喬招招的瞎講究。”

鄉村人家,以淳樸勤勞為美德,象這種學著那些富家小姐摘花賞花的行徑,可是會招四鄰閑話的。

裴妍就笑了,“誰愛誰說去。”說著,騰出一只手招呼她道,“你也來,等折好了,你也拿回家一些,灌上溪水,插好放家里當個景兒看。”

紅梅讓她說動了,也跟著她折了起來。

兩人邊折邊說笑,正折得起勁兒,就見裴娟一水的新衣,一臉慌張的抱著個小包袱,往這邊兒跑來,一邊跑一邊回頭望。

因田地比道路低,兩人又彎著腰,再加上裴娟只顧看著身后,就沒瞧見她們,待拐到王大壯家的土墻后頭,方長舒了一口氣,再次睜眼時,便看見裴妍和紅梅雙雙立在田里瞪大眼睛看著她。

她愣了一愣,緊接著惡狠狠地瞪來一眼,壓低聲音威脅道,“別說見過我,聽見沒有”

裴妍皺眉,裴娟這樣子,象是要偷跑嗎

正這時,韓氏和裴老大一陣風似的從小溪西岸的小路上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壓低了聲音問,“妍丫頭,看見你娟姐沒有”

聽到這聲音,裴娟忙抱緊懷里的小包袱,往西跑去。

才剛奔出沒幾步,裴老大已率先拐到東西向的土路上。看到女兒,他腳下發力,三兩步躥過去,一把揪住她的衣領子,大力往家拉。

裴娟大力掙扎。

后趕到的韓氏即氣閨女先是應得好好的,這會子又偷跑。又怕丈夫把她給拽出好歹來。也怕動靜鬧得太大,叫四鄰知道了,沒法拿話圓過去。

忙忙地低聲和裴娟道,“你要真不愿意這親事,娘做主了,退了”

正掙扎的裴娟身子一滯,將信將疑地看著韓氏,“真的”

“真的”韓氏這些天也叫女兒給鬧煩了,冷著臉重重點了頭道,“你放心,不嫁趙家,咱們北安鎮有的是適齡又門當戶對的后生小子之前那常婆子給說的青山嶺的那個后生就不錯”

裴妍和紅梅一見有熱鬧可瞧,都飛快上了岸,就立在紅梅家院子門口聽著看著,與韓氏母女相距不過七八步,是以她雖壓低了聲音,卻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在腦海里搜索了一圈兒,對韓氏說的這個青山嶺的后生,還真有些印象。

那是去年秋后鎮中的常婆子給裴娟說的親。那常婆子就是她家東鄰那荒院子主人家的堂親,她好似有個妹子嫁到了青山嶺。

當時韓氏和裴老大還是愿意的,那家人也特意帶了自家兒子來相看。

蘇氏去瞅了一眼,回來還說,這孩子不錯,看著挺實誠的一個人,長得也周周正正的。

那青山嶺雖帶著一個嶺字,卻也不窮。茶園可比北安鎮這一帶強出太多了。那小子家里頭有六七畝的茶園,還有些田地,更重要的,他是個獨苗,公婆又年輕身子骨也好,將來能幫小兩口不少的忙。裴娟嫁過去,最起碼生兒育女最艱難的那幾年,能得兩口不少幫襯。

言下之意,對這門親事很是滿意。

結果入了冬后,裴娟舅舅給她尋了這門親,常家的親事也就沒了下文。

裴娟一聽要嫁青山嶺的后生,大力搖頭,“我不嫁”

韓氐就冷了臉,“那你想怎么樣即想過穿金戴銀的好日子,又想得個樣樣都周全的,哪有那么好的事兒”

裴老大皺眉看了裴妍和紅梅一眼,冷著臉和裴娟道,“你要真嫌,人家送來的衣裳怎么不嫌”

裴妍恍然大悟,她說呢,裴娟身上的這新衣裳,可比往常自家做的好出太多了,旁的不說,單看袖口裙擺那寸寬的精致瑣幅就知道頗值些錢兒。

原來是趙家送來的。

一時感嘆這趙家單從這方向來看,也還算不錯。一時又氣笑裴娟,這是有多喜歡打扮穿新衣,愛慕虛榮你都要逃婚了,還穿著人家送來的衣裳逃。

而裴娟聽了這話默了好一會兒,悻悻地把包袱甩給韓氏,整了整衣裳,高抬了頭,抬腳往來時路走去。

裴妍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韓氏不過才說了幾句而已,她竟然又不逃了

不但不逃了,打裴妍和紅梅面前經過時,看著兩人手中棒著插滿了花的粗陶罐子,裴娟還輕蔑地哼了聲,拖長了聲音道,“沒那小姐的命,倒有那小姐的心”儼然是一副已脫離了農身,高高在上的模樣了。

而裴老大也冷著臉撂了下一句,“敢和旁人說半個字,必不饒你們。”也大步走了。

裴妍被這父女兩個弄得哭笑不得,簡直是滿滿的槽點,吐槽都不知道從何吐起。再看紅梅一點也不驚訝的樣子,就知必是王大壯家的和她說過了。

照這樣看來,瞞是不瞞不住的。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只要是人做過的事兒,哪還瞞人一輩子

也不知道裴娟將來真的和離,回來之后是個什么情形,又或者她嫁到趙家之后,又是個什么情形。

雖然不關她的事,但看裴娟眼下這副即不甘心嫁個那樣的人家,又不舍得將要手富足安康的模樣,沒來由的,裴妍就有些替她上愁。

和紅梅把余下的罐子插滿了花,抱著回了家,飛快去了堂屋和蘇氏王大壯家的說起方才的情形來。

特別感謝eastsunrise0、笑笑66兩位書位的和氏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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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