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飄零聞言,身體頓時抖如篩糠,跪在地上不敢說話,只知道自己這次一定逃不過了。
穆云新挑眉看了眼杜飄零,不置可否。
杜微微斂下眼收掉所有情緒,沉聲:“衣服整好,先出去。”
杜飄零一個激靈,哭腔說道:“大小姐,求你,求你不要告訴爹……”
“出去。”
知曉現在沒有商量的余地,杜飄零起身退出園子,心底卻有一絲不甘,本想,這太子的事還沒有著落,若是能攀上三皇子這條大船,自己以后指不定還能有個皇后做做,想到這兒,杜飄零嘴角帶上一絲狠毒:“杜微微,別怪我心狠。既然被你發現了,你就得死。”
承歡殿偏殿,賀瀟全程冷臉應付完王琦,半分眼色都沒有給裝作嬌羞的王詠晨。
結束完無趣的談話,賀瀟剛想向百花園去,天默然現了身,悄然跟賀瀟低語了幾句,慢慢地,賀瀟臉色越發冷了下去,拂袖回身折回了殿里。
天凝神望著爺離去的背影,意識到,爺是極其在意這相國府小姐啊。
百花園,穆云新和杜微微已經在亭子中坐下,長時間的沉默,讓穆云新心里升騰起更大的好奇心,眼前的女子,究竟能沉得住多久的氣。
“不知道,三皇子有何目的?”杜微微還是開了口,毫不掩飾。右手撫了撫頭上的玉簪,這是她和沉木的暗號,以示意暗處的他不要輕舉妄動。
“微微為何如此冷淡?”輕佻的語氣,竟聽出來一絲委屈。
杜微微冷笑一聲:“百花園的人不就是三皇子遣清的么?偏生我進來的時候沒有人阻攔。三皇子不就是想讓我親眼瞧見自己的妹妹有多不堪,以此來抓著相國府的辮子。若是說三皇子沒什么目的,那豈不是可笑。”
“微微這么說真是傷本皇子的心啊,本皇子只是覺得和靈兒一見如故,想促膝獨談罷了。”
聞言,杜微微直接起身往外走,面無表情地丟下一句話:“無論三皇子有什么動作,若是危及相國府,微微拼死也在所不惜。”
穆云新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敲著石桌,嘴角是不明狀的笑,就在杜微微要走出他的視線時,開了口:“我可助你退了與離尊王的親事。”
“嗬。”杜微微頓了頓腳步,并未停留,自己的婚事,還輪不到一個外人中的外人來干涉。
“外加,保你相國府無憂。”穆云新的語氣揚起,雖已看不到杜微微的身影。
片刻,杜微微現身,眸子里的清明格外惹人注目:“三皇子想要什么。”
傍晚,隨著大太監的一聲:“執燈。”承歡殿的各個燈亮起,遠遠看去,燈火闌珊,紅光點點,煞是好看。
眾人在承歡殿坐下,等著皇上皇后入座開席。
座位一如午時宴一樣,不同的是,賀瀟未到。
杜微微回到承歡殿已有一會兒,大家都已入席。杜微微注意到,賀瀟不在。
愣了神,杜微微輕搖了頭,關心他做什么。
“恭迎皇上皇后入席。”海公公一聲通報。
眾人起身,迎接帝后。
“皇上萬福,皇后千福。”
“坐吧。”穆天德擺手示意,臉色一片平靜,眸子里已恢復點點凌厲,絲毫不復午時離席的悲愴。
一眼看見賀瀟位上無人,穆天德皺了皺眉看了眼海公公,海公公拱了拱背,沒有說話,言下之意自己也并不知曉離尊王的去向。
宴會開席,一排舞女上來助興,許是有了午時杜微微那驚鴻一舞,這會子再看這些伶兒,便有些索然無味了。
“皇上,小女施慕然不才,學習古琴十載,也愿助興。”太傅施以安離席在殿中跪下。
杜微微抬眼看向席上的女子,水綠色初云裙,乖巧安靜的模樣,眼睛里滿滿的緊張羞捻。
“好好好。施太傅有心,來人,上琴。”穆天德眼睛笑成了一條縫,不見其中精光。
擺琴,作勢,施慕然只行了一禮,并未言語,臉上是緊張的羞澀。
清幽的琴聲起,點點琴語,竟有些大珠小珠落玉盤的味道,施慕然手輕勾慢起,款款而彈。
似是有意而為,杜飄零偏在這時碰倒了自己面前的酒杯,叮叮當當,好不刺耳。許多人都往相國府這邊看來。
杜云石皺眉回頭看了眼杜飄零,眼里滿是警告。
杜微微低低地笑了聲,這么大的聲響,穆云新都未向杜飄零看一下,手段太是低劣了。
“安分點。”杜微微悠然道。
杜飄零縮了縮脖子,不再聲響。
施慕然的琴曲已是過半,杜微微計算著,什么時候這惱人無趣的宴會才能結束。
忽而,承歡殿正門打開,風一陣狠吹,讓不少人迷了眼。施慕然的琴聲猛然被打斷。
“皇上,不如讓臣妾為皇上獻藝一番。”一道嬌媚的聲音傳來,眾人紛紛把眼光看向殿門口,一道極其妖媚的身影出現在了眾人眼里,只見女子身著一身大紅色裙衣,媚骨極致,眉眼處點上了兩點朱紅,黑發束起兩綹,剩余的都披散在身后,整個人極致的嫵媚。
杜微微眼角余光一閃,瞬間便想起了這個女子,當今皇上的寵妃水沐清,一身媚骨,妖嬈至極,跟穆云新不相上下的嫵媚,使得穆天德對這個妃子格外地寵愛。但有一點卻是這水沐清極為痛恨的,便是她的出身,出身于青樓的她并沒有資格入宮,當初穆天德為了接她入宮,硬是抹去了她過去所有的痕跡,賜新名水沐清封司徒家義女,然后迎娶入宮。當然,這其中只有極少數人知曉,杜微微還是依靠暗閣才了解到其中的詳情。
“臣妾參見皇上。”妖嬈的彎下身段,水沐清媚眼如絲,衣領大敞,風光大露。一時間,殿上的不少男子竟看出了神。
穆天德朗聲大笑:“愛妃好興致!準了!”言語里是說不出的笑意。一旁的德皇后并未作聲,笑的端莊大方未有任何的異樣。
旁人或許沒有注意,但杜微微卻很快發現,這水沐清自上了殿以來,雖說面色上嫵媚妖嬈,可眼神里卻是帶著焦急地四處巡視,似乎在找什么一般。
施慕然退回席位,讓出了殿上大廳的位置。
水沐清妖媚一笑,雙手舞動,長長的紅袖飛舞了起來,靈巧地轉過身,三千發絲飄繞飛揚,是與杜微微所舞截然不同的水袖舞。不得不說,水沐清很懂得如何抓住別人的視線,只舞了片刻,殿上幾乎所有人的視線便吸引了過去。
杜微微無感,依舊不為所動地吃著面前的吃食,猛然間,水沐清的舞動突然變得大動作起來,妖嬈地躺在地上扭動,雙腿繃著,做出讓人無限遐想的動作,動作之大竟使得外衣薄紗滑落大片,胸脯大露顫抖著,許多男子竟看直了眼。
同一時間,杜微微發現,賀瀟從側門入了殿,只是,全程都沒有看向舞動著的水沐清,漠然在自己的席上坐下,未有任何表情。
心下冷笑一聲,杜微微心里一陣鄙夷,沒想到,這賀瀟人雖冷漠,但這桃花倒是有不少,絲絲點點的酸味,杜微微自己并未察覺。
穆天德眼微瞇,并未放過水沐清的這個細節。老眼里,是翻涌而來的算計。
一舞畢,水沐清妖嬈退到旁席,坐在了賀瀟的斜對面,面目微紅,連帶著笑容都甜了許多。
老皇帝未做任何動作,直接開了口,笑意滿滿道:“賀瀟,你與這杜家小姐的婚事怕是得提上日程了吧。今日瞧著你們情投意合,朕覺得,不如早日成婚,也算是我們汀元國一大喜事了。”雖說是問句,卻有著不可違背的意思。
話畢,杜微微注意到,水沐清那攥緊了袖口的手。
“全憑皇上做主。”賀瀟拱手,不再多一字。
“宣朕口諭,汀元國護國將軍離尊王功高盛世,汀元國相國府嫡女淑德端莊,乃天作之合。故,待杜家嫡女及笄禮畢,即刻行婚禮。”穆天德擺了擺手道。
杜微微心下一顫,不知是悲是喜。
那一天,成了杜微微整個生命中,尤為重要的一天,也許冥冥中注定了些什么,一切,都還不得而知。
夜半,離尊王府,賀瀟駐在主臥窗邊,久久未眠,想到前幾日皇上下旨時,杜微微眼里那份倔強,莫名竟有了些許心疼,自己是否真的不該急逼著她呢?良久,賀瀟眼眸里是無法看透的光。
夜,深的沉寂,卻暗暗翻涌著不平靜。
“小姐,現在京都都在傳,說您那驚鴻舞跳的簡直如仙人一樣美呢!”紫蔻整了整杜微微的裙擺,贊嘆道。
“去去去,你也拿自家小姐打趣。哪有外面說的那么玄乎。”杜微微嗔罵道。
“哪有,連沉木都說您舞的好看呢。他那種人,夸人的話都不會說,就知道一個勁說好看好看好看,我看吶,小姐你舞的絕對好看,跟離尊王可是般配至極呢!”紫蔻笑回。
聽到賀瀟的名字,一時間,杜微微愣住了,竟不知道要說些什么,那天賀瀟冷冰冰的眼神又浮現在了腦海里。
“小姐!老爺讓您趕緊去議事廳一趟。”沉木的聲音從院子里傳來,打斷了杜微微的思緒。
“小姐,最近林伯私下一直在查上次三院的事,好幾次讓送補給的小廝跟我們院的丫頭婆子們打探消息。”紫蔻壓低了聲音,告訴杜微微最近的情況。
杜微微撫了撫自己的肩發,笑得很是自信:“走吧,去看看三院四院自相殘殺的場面。”
到議事廳的時候,只有杜云石一個人坐著,杜微微的腳步頓了頓,心下一沉,示意紫蔻在門口等著,只父親一人,并不是好事。
“父親。”杜微微作禮。
杜云石手端著茶杯,沒作聲。
杜微微坐下,并未接著說話,只待看杜云石要說些什么。
“微微,上次煙兒那件事,你是什么看法?”
杜微微斂下眼,不動聲色:“微微覺得,煙兒妹妹受了驚嚇,定是要好好徹查此事的,否則,這事要是傳出去,相國府的臉面往哪里放。”
“出事那天,微微,你出門了?”杜云石斟酌開了口。
終于還是問到了自己,杜微微心下了然,自己從來都是從自己院子門出去,怕是最近林伯從自己院子打聽到出事那天,自己一大早就出了門,一下子便把事情想到了自己頭上。
“是。微微那天出門置辦了些女兒家的東西。還有倆月,女兒便要及笄禮了,到時,母親定是要回來的,女兒想著,總要挑些好的物件還禮與母親,便早些時日出門挑選了。”杜微微安靜回道,并未有異樣。
聞言,杜云石心緒萬千,想起木黛,心中總是滿滿的悲戚。
至此,也不再問杜微微關于那天的事。
杜微微默然,一副安靜乖巧的模樣。
“老爺。”一聲嬌喊,杜微微看向來人,二夫人玉笙邁入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