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帝忙拉住賢妃,說道:“你不說我也知道,元翰是個好孩子,文采好,人也穩重,可堪大任。你好好幫他瞧著,以后我給他賜婚。”
賢妃喜不自禁,自己娘家侄兒被皇上看重,以后還有賜婚的榮耀。
元和帝話鋒一轉,卻說起了薛元翰現在的親事:“昌邑伯是個什么打算?我聽人說雖然薛家跟余家定了親。可自從余閣老的兒子回家丁憂,兩家年節都沒有來往?”
提起父親,賢妃也覺難堪。當初父親看中余閣老在士林中甚有人望,便借著自己在宮中頗有榮寵,硬是做成了這門親。
后來余閣老致仕,隨即他的兒子便卷入官司,余閣老驚怒之下一病而亡。他兒子返鄉丁憂,如今三年已過,似乎起復也沒什么指望。
昌邑伯眼見余家實難翻身,就起了退親的念頭。
賢妃艱難地開口道:“元翰與余家小姐的婚事定得太早,她又小小年紀就隨父母回了老家,容貌脾性、舉止德行一概不知,父親說起來也覺得為難……昌邑伯府就元翰這么一個指望,所以父親對長孫媳期望甚高,只怕是要再看看。”
元和帝點了點頭,沒說什么,轉頭進了東殿去看宣惠。
慈寧宮西暖閣簾幔低垂,地上的火炕已經燒起來了,屋子里暖洋洋的。
太后歪在榻上,福寧長公主與女兒文瑾縣主坐在榻前的錦凳上。
文瑾專心地修剪著天青色鈞窯瓷瓶里的紅梅,福寧長公主一邊給太后剝著福橘,一邊說:“……我本也不是瞧著薛家多好,只是薛元翰那孩子相貌好,文采好,配得起文瑾。況且,這頭親事定下,賢妃想著她侄兒、她娘家,不就跟咱們成自己人了。她自己又沒兒子,總得在這宮里給宣惠未來找個依靠吧。”
太后向她擺了擺手,說道:“不吃了,這次的福橘透著一股子酸味兒。”
她轉頭卻向文瑾道:“我且問你,宣惠出事前,你到底跟她說什么了?”
文瑾放下小剪子,拿了宮女手中的濕帕子擦了擦手,向太后笑道:“外祖母,都跟您說過了,您怎么還是不信!我就只說了薛元翰有親事,跟先帝時的余閣老的孫女訂了婚事,還是當年他父親在世時做的主。別的什么也沒說!”
太后皺了皺眉,問道:“還有呢?”
文瑾噘了嘴,:“沒了啊。宣惠自己喜歡她表哥,跑去求皇上賜婚,跟我有什么關系……”
太后道:“要是沒有你在旁扇風點火,我是不信。薛元翰的婚事早就定下了,宣惠如何這時候突然鬧起來?還有什么喜歡不喜歡的,女兒家規矩哪兒去了?”
文瑾抱著太后的手臂搖晃,撒嬌說:“那不是在我親親的外祖母跟前嘛!我就愛跟您說心里話!”
說畢,見太后還看著自己,知道蒙混不過去了,才說道:“我還說,薛家近年少跟余家走動,多半是不想結這門親了,這時候誰去求了太后、皇上的旨意,多半薛家也是愿意的……”
太后無奈道:“你啊,看著聰明,怎么心里也這么沒成算!若是皇上順水推舟答應了呢?薛元翰是賢妃娘家侄兒,有什么比把自己閨女嫁回娘家更放心的?當初你娘……“
瞥眼看見福寧陰沉下來的臉,太后嘆了口氣:”哎,算了,不說這個了。你以后不許再跟宣惠置氣,兩個人嗆著沒完!宣惠是皇帝的掌上明珠,看見她,笑臉比看見老五還多!你這兩天勤著點兒去承乾宮,多看看宣惠。”
見文瑾沒吱聲,遂提高了聲音:“聽見沒?”
文瑾悶聲說:“知道了。”
文瑾縣主隨母親回到家中,正房門前的小丫頭打簾子慢了一步,臉上便挨了文瑾一耳光:“沒眼色的蹄子!不看看自己是誰就也跟著張狂起來了!”
小丫頭驚慌失措地跪倒在地:“縣主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文瑾柳眉倒豎,嬌叱一聲“滾!”那丫頭慌慌張張地謝罪起身退到了院子里。
到了屋內,福寧長公主坐下,喝了口丫鬟奉上來的茶,緩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心里憋了氣,可是這件事卻是你做錯了!”
看見女兒張嘴要分辨,福寧繼續說道:“別不服氣!太后說得對,你光顧著跟宣惠置氣,跟她顯擺,卻沒想過萬一皇上和賢妃正想把宣惠指給薛元翰呢?”
文瑾縣主辯道:“那也抵不上外祖母的懿旨啊!皇上還是得聽太后的,這是孝道!”
福寧被女兒氣得反倒笑了起來:“那你給我講講什么是孝道?我能說動太后答應給你和薛元翰賜婚,那是要拉攏賢妃!你可倒好,一股腦把母女倆都得罪了,拉攏不成反倒結了仇!”
文瑾縣主不服氣道:“拉攏賢妃做什么?皇后娘娘才是掌鳳印的,又有五皇子,賢妃連兒子都沒有生一個……”
話一出口,文瑾縣主就知道說錯話了,看見母親果然臉色難看許多,便走上前坐在母親身邊,又是挑蜜餞給母親吃,又是賠小心地說:“娘,我的意思是,畢竟皇后娘娘生的是嫡子,又是外祖母那邊承恩公家出身,五皇子的身份誰也比不了啊!外祖母干嘛還用操心那么多。”
福寧看著女兒嬌艷的臉龐,心疼她受氣,又惱她不動腦子,話不由重了幾分:“你若以后再如此口不擇言,言語不經思量,太后也保不了你!我知道你瞧不上宣惠,可宣惠是公主!”
文瑾縣主見母親動怒,咬了咬唇,低聲服軟:“娘,您別生氣了!我以后都聽您的還不行嗎?女兒蠢鈍,您多教教嘛!”
福寧無奈,只能細細地跟女兒講:“宮里面統共就三個皇子。五皇子如今也七歲了,入了崇文館讀書,學士們也夸他聰穎敏慧,卻為何皇上還是遲遲不立太子?貴妃生了二皇子,這些年,上躥下跳的,不就是要給二皇子掙個賢名,給他鋪路嗎?還有三皇子,當年他母妃淑妃死了,皇上說要把他送到承乾宮給賢妃養著,你外祖母為什么清閑日子不過,非要要了三皇子去慈寧宮?”
看著女兒若有所思的表情,福寧心里好受了些,總算還不是無藥可救,便繼續說道:“你外祖母現在最想要辦成的是什么事,你可知道?”
文瑾縣主馬上道:“外祖母想讓皇上立五皇子做太子!”
福寧點點頭,又問:“那后宮里誰能幫五皇子說項呢?”
文瑾縣主掰著手算起來:“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嗯,貴妃要幫著二皇子,賢妃誰也不幫。其他嬪妃在皇上面前也說不上話。”
“賢妃自己沒兒子,她也沒有養成三皇子。皇上卻常常去承乾宮,她母女二人在皇上心中都分量極重。若賢妃能和我們站一邊兒,幫著五皇子說話,那勝算豈不是又多幾分?偏你是個蠢的,天天跟宣惠別苗頭!倘若真的把宣惠傷著了,太后也救不了你!你心里覺得薛元翰好,我也幫你說動了太后,你自己可也要多點心思才行。這幾天多去看看宣惠,在賢妃面前多表現表現,把她哄高興了,你的婚事也能更順利些。”
文瑾縣主想到薛元翰,心里一陣高興,想到宣惠,又猶豫道:“宣惠燒了好幾天,今天才醒……賢妃要是真怨我,怎么辦?”
福寧冷冷一笑,說:“不過是抬舉她才讓你去賠不是,她要是個識相的,就不會為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