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崇文館下學,宣惠跟著兩位姐姐一同回內宮。
和靖對宣惠道:“妹妹今日下午可要去西苑騎馬?”
宣惠郁悶地說:“今日去不了了,上回生辰父皇賞我的那匹小白馬病了。昨兒我去看它,還是蔫蔫的,心疼死我了。”
端敏笑道:“你呀,平日里看著風風火火的,對著阿貓阿狗的時候倒是多愁善感的多。你小時候那只波斯貓還記得嗎?賢妃娘娘說要送走,可把你給氣的,三、四歲的小人兒,慪氣慪了兩天沒好生吃飯。”
宣惠暗暗冒冷汗,這事可是她來之前的了,看來這位祖姑奶奶脾氣還真挺大。她笑道:“這事我可全忘了!后來那只貓呢?”
和靖抿嘴笑道:“你還真是心大。那只貓毛色純白,兩只眼睛一只綠一只藍,只怕滿京城也找不出來第二只。偏文瑾縣主也看上了,求著太后說也要這貓。碰巧賢妃娘娘說這貓身上不干凈,你整日里又是抱又是親的,怕過了病,就送給縣主了。”
宣惠聽到李靜媛,就忍不住要翻白眼,冷笑了一聲,沒再言語。
和靖拉了宣惠的手,笑道:“妹妹別不高興,這都多久的事情了。下午二姐去你殿里找你玩,可好?”
端敏笑道:“近日可是有奇事了,某些人原是鳳陽閣的常客,如今又跑到承乾宮去蹭吃喝啦?”
和靖臉色微紅,辯道:“我這不是看三妹妹情緒不好嘛。姐姐要不要一起來?”
端敏道:“我今日去不了,太后說要新做兩條額帕,中秋夜里賞月的時候好戴。我向桂月姑姑討了這個差事,正畫花樣子呢。”
正說著話,三人已過了景運門,便互相分手告辭。
下晌宣惠午睡起來,正在練字,和靖就到了。因她要去給賢妃請安,兩人便一同去了正殿。
賢妃見兩人進來,便放下手中的活計,叫兩人坐,又吩咐了小宮女奉茶。她把一盤瓜果推到兩人面前,說:“這些果子是今兒早上旌云使人拿籃子裝了吊在井里的。你們年紀小,身子弱,吃不得冰湃的,吃這個正好。”
和靖道了謝,用銀叉扎起一塊西瓜,小口地吃著。她看見賢妃剛剛在做的活計,眼睛一亮,問道:“您怎么親手做荷包呢?看這顏色也不像給妹妹做的。”
賢妃笑道:“過兩天就要秋闈了,我娘家侄兒要去應考。考籃考簾什么的,自有他母親準備。我就親手給他縫個荷包,討個吉利給他。你們姐妹里,就數你的針線最好,你幫我看看怎么樣?”
和靖拿了帕子擦過手,方才拿起那個荷包。沉綠色的料子上繡著一幅“一路連科”的圖案,粉色的蓮花,白色鷺鷥,旁邊還有一簇蔥綠色的蘆葦,活靈活現,煞是好看。她笑道:“我竟不知賢妃娘娘的針線這樣好呢!您以后可要多指點指點我才是!這師父我可是要拜的。”
賢妃笑得合不攏嘴:“你這孩子,幾日沒見,嘴就這般巧了。不是我夸耀,當年我在閨中,幾個手帕交里就數我的女紅最好。只可惜這個小孽障竟是瞧不起這樣的手藝呢!”
宣惠笑道:“我好端端的吃著果子,您沒事編派我做什么。回頭我也來個一鳴驚人,那時候你們才知道我呢!”
賢妃伸手點了一下宣惠的額頭,笑道:“你想夸耀你的針線手藝,可是找錯人了。我跟你姐姐可都是知根知底!和靖,你幫我看看這鎖邊選個什么顏色好?”
和靖仔細看了看荷包,說道:“您這個花樣子顏色鮮亮,這料子本身又是沉綠色。要我說,竟不如選了翠綠色的線來鎖邊,一來它與荷包顏色相仿,不會喧賓奪主。二來這顏色比沉綠色淺一點,鎖邊的花紋隱約可見,倒是更顯得用心。”
賢妃點點頭道:“你說的甚是。”一面就吩咐了旌云拿線過來。
和靖小心翼翼地問賢妃:“怪道許多日子沒在崇文館看見薛公子,原來是用功準備秋闈。可是正在家請了先生來指點?”
賢妃笑道:“正是。崇文館都是皇親勛貴,沒人參加科舉,學士們自然也不講這些。元翰得了圣上恩封的監生,就想下場試試。這孩子跟他爺爺、他父親一樣,心氣兒大。從六月頭里,等閑我父親便不讓他出門了。我倒是怕把孩子給悶壞了,偏偏我父親和元翰都最是不聽人勸。”
和靖聽了,心中有些失望。她深吸了口氣,故作鎮定地說道:“娘娘您繡了這么久,這邊兒我來幫您鎖吧。我手上功夫極快,一會兒就能做完。”
宣惠詫異地看了和靖一眼,心中頓時明白了她為什么這些日子總往承乾宮跑,原來等的就是這一日。
賢妃蹙了蹙眉,道:“這卻有些不合適,你是公主,怎么能給外男做物件呢?若傳揚出去,可是對你名聲有礙。”轉頭吩咐了宮女把桌上的吃食端到宣惠的殿中,并說道:“姝兒,你過生辰時不是從安王那里得了件寶貝?你們姐兒倆去玩,不用陪著我,拘束了你們。”
和靖訕訕然地和宣惠行禮告退,到了偏殿。
宣惠叫人把那套山居弈趣景搬了出來,把那些小棋子都歸位,笑著問和靖:“姐姐可想與我用這小小的棋盤手談一局?”
和靖面色有些不好,她苦著臉問宣惠:“我是不是哪里說的不好,惹賢妃娘娘生氣了?”
宣惠在心里嘆了口氣,說道:“姐姐別多心,母妃做針線不愛有人在旁邊聊天,說怕繡錯,所以才叫咱們出來。”
和靖怯怯地道:“我那句話說的有些沒規矩了……可我也只是順嘴說了,想幫娘娘做做,并沒多想別的……”
宣惠心道,真的沒想別的么?覺得自己這位姐姐有些把明眼人都當盲人看的意思,不由說道:“論理,哪朝哪代的公主也沒有說給外男做東西的,姐姐這話說的確是不妥。再加上之前有文瑾縣主因為表哥鬧出來的事情,母妃不免會往別處想。姐姐以后該更慎重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