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了抿嘴,小臉有些酡紅,站起身來沖韓蕭福了福身子,“韓大哥,多謝你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以后,我們有緣再見,我相信你還會回來的。”
韓蕭笑著,面容真誠,“有緣一定能見。”
有緣再見,這是斷了兩人的情緣。再往后兩人之間再也不會有那種結成夫婦的可能。而是從此成了真正的兄妹。
紀綺笑笑,提起醫箱拜別了韓蕭,往回去了。
她想,便是這樣也是好的,和這里的人沒了瓜葛,以后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自己也好心里沒有這么多的內疚。
內疚,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事,就算是現在,她還會時不時的想起那盞人皮孤燈,想起倩縈當時的嘶鳴,那樣的慘景。
她是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回到了紀家的茶莊,她才知道原來外祖家已經到了人。謝過了梁掌柜,紀綺連忙抬腳去了后院。
后院的桌邊正坐著個女人,年紀不大,穿著卻是考究。
頭上戴著一只碧玉瓚鳳釵,玉色極好。她正悠悠地喝著茶,釵子上的流蘇隨著她的搖擺輕輕的晃動,看著十分嫵媚。
她的身邊還站著個婆子,面色和暖,那雙眼卻是精光熠熠。
紀綺皺了皺眉,抬腳走了過去,“紀綺見過二位。”
坐著的四姨娘聽著聲音回過頭來,上下打量了一番紀綺,道:“七娘子,你這是去哪兒了?可讓我們一頓好等。”
她說話的語氣并不是不耐煩或是抱怨,相反卻是帶來誠懇的的悲傷。
悲傷是裝的還是發自內心的,這都不重要。但是至少說明來的人家教甚好,要不就是奪回那些嫁妝對于他們而言是勝券在握,根本不急于先談那些。
紀綺笑笑,裝作沒有聽出話中之意,簡單回她:“就快要走了,我去熟人家話個別。”
話別啊。
“那也是應該的。”四姨娘微微含著笑,替她倒了杯水,自我介紹道:“我是杜大老爺的四姨娘,這次收到了你們的信,大夫人是本想要親自過來接你的。可是大夫人現在身子不爽利,便是派了我來了,還希望七小姐不要在意。”
紀綺搖搖頭,道:“這種事,其實派個婆子來就行,還勞煩四姨娘特地親自走這一趟,是我不好意思。”
她說著,連忙起身福了福身子,滿臉的歉意。
四姨娘見狀,不由愣怔了一下。
都說這個錦衣衛教導出來的孩子一向是胡攪蠻纏,又毫無規矩,怎么能說出剛才這番話?是裝的,還是本性如此?
她面不改色,也跟著站起身來,笑著對紀綺擺了擺手,親切道:“七娘子真是太客氣了,快坐快坐。”
她道:“其實這次讓我來,還有個別的事情。”
紀綺點點頭,端坐在她的面前像一個認真聆聽長輩教誨的孩子,面甚恭敬。
四姨娘被看的有些受寵若驚,喝了口水連忙掩飾了一下,這才說道:“其實杜老夫人聽說你父親過世的時候,也是大為震驚,連連哭了好久,她一直說,自己的女兒也是命苦,先下了一雙兒女,卻連他們成人都看不見就早早的過世,現在連她的丈夫都死于非命。只是你也知道在這金陵城中,紀家的家財大多都是來自你母親的嫁妝,如今你母親和父親都已經不在世了,這些嫁妝啊……”
她有些猶豫的不知該如何解釋下去,紀綺卻是搖搖頭正色道:“父母雙亡,嫁妝的事情本該是由哥哥來決定,只是如今哥哥剛剛升任了錦衣衛的小旗,任務繁多也無暇顧及。”
她看四姨娘的臉色動了動,繼續道:“其實之前,哥哥曾經囑托過我,這些嫁妝還是轉由外祖母家來照料的比較好,畢竟我們兩個都是孩子,很多事情不如大人做的順手。”
四姨娘愣了愣,脫口而出的問道:“真的嗎?”
事情這么容易就解決了?她原本還以為要費上些口舌才能說服了她去呢。
這個小娘子竟然會主動提出,真是沒想到她竟然能看得這么通透。
“當然是真的。”紀綺點點頭,面甚真誠,“父親過世,三年之內我都得守孝,也談不上嫁妝的事情,其實這些本就是母親留給我們兄妹二人的。但要是這么多都要留在金陵城,只會平白便宜了去我爹的那些兄弟,還不如交由外祖母來看管,等到以后我出嫁的時候也可以重新拿來做我的嫁妝,風風光光的嫁人,四姨娘你說是不是。”
四姨娘被嗆了一口,不知該如何反駁。
出門時,老夫人只是囑托要將所有的嫁妝都給收了回去,這以后的事情,她不知道,她也不配知道。
畢竟,她不過是杜家賬房的女兒。能做得杜大老爺的姨娘,也是因為稍微懂些賬房上的事情,又有幾分姿色。
說到底,自己不過是個下人,所以這次才會被派來做這樣子的事情。
她尷尬的笑了笑,扯開了話題,“七娘子,你也不要太過難過,還是先與我回了燕京,至于以后的事情,老婦人是不會虧待了你的。”
紀綺笑著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她問道:“那我們是現在就能走了嗎?我和丫頭都已經準備好了,隨時都能出發了。”
四姨娘卻是一愣,問道:“七娘子要走的這么急?不用和你哥哥話別嗎?”
紀綺搖了搖頭,“不用的。”她道:“哥哥在錦衣衛任務繁多,也不定什么時候能回來家里。幾天前我們已經好好話過別,更何況這一去也不是不回來了,以后還有的是機會見面不是?”
四姨娘的臉色有些堪堪,還要回來?還要回來是什么意思?
她剛要說話,卻是她身后的婆子輕輕的捅了捅她,她這才想起來還有件重要的事情沒有問出口呢,“七娘子,還有一事我覺得奇怪,想要指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