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娶

第九章 三郎問玉

茶娘卻有些怕了,岳三郎只安慰她,“怕甚?這哥兒沒個半月下不了床,沒個一月好不利索,整日就在家里呆著便是,那有心打探的還能盯著探一個月不成?大不了說是你娘家遠房,大哥大嫂那里也能應付了去!”

聽得這個主意茶娘也只能點點頭。說是娘家的也確實可靠一些,家中突然多了個哥兒,遲早瞞不住,到時大嫂春娘也必定會來打探,說是她娘家人春娘總不至于去她娘家打探,村里人便更不會如此多事了!

岳三郎用手枕著頭抬頭盯著帳子,突然從懷里摸出那塊玉佩。昨日儀姐兒取下便在岳三郎身上了,他本是要還給習驚鴻,卻奈何他又推攘了回來。

這會兒岳三郎才細細的看了又看,茶娘葉伸手摸了摸拿到眼前一看,好一塊精致漂亮的物什!

觸手冰冰涼涼的,燭光下覺得色澤也好看,她就是不懂也知道這必定是個好東西!

岳三郎伸手拿回,在燭光下細細的把玩著,燭光將玉佩的花紋投在帳子上,宛若一幅生動活現的水墨畫兒。

“我倒是跟著阿爹鑒賞過幾回,往日里見過的那些都沒這個好!這是那小哥兒給儀姐兒的,說是他身上唯一的東西,當作謝禮,若是缺了銀子可去當了換些銀錢回來,只是要活契,看來是想以后贖回去,既是珍貴的,又當作謝禮,看來以后還有謝姐兒的時候。對了茶娘,你可知他受的什么傷嗎?那可是被下了毒!也不知是何人要這樣毒害他,再晚些就徹底沒救了,虧得他是個練家子有些底子撐著,不然這會兒就是不死也全身動彈不得了,趙二郎還說再晚些便是那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

茶娘一陣陣的吸著冷氣已不知該如何反應了,岳三郎卻是越發的冷靜,遇到這樣的事,他點兒不似往日那老實人,就是儀姐兒那大膽的性兒也全隨了他,茶娘便聽得他又喃喃道:“他也不知究竟是何人,來歷身世統統不肯說,只說傷好后自會離去。更說來日必報救命之恩!”

茶娘驚嚇的伸手摁住岳三郎手中的玉佩,打斷他的喃語,“三郎,這可不能要!即是他身上唯一之物便是信物!何況,咱家也不是山窮水盡到需要抵了他人財物!這人,更是儀姐兒救的,咱不能挾恩以報。”

岳三郎轉頭,目光幽幽的看著茶娘,甚是欣慰憐愛。

這個娘子,是他一眼挑中的。

岳三郎長相俊朗清秀,雖膚色黝黑,但抵不住五官的俊朗,也有那小娘子暗中相看上他的,但他統統都沒瞧上!唯有這一個只是一眼便叫他覺得心思難耐寢不能眠。

原本,他們算不得門當戶對,她家境總比他要好的許多,她爹也是賬房先生,他卻清寒的無一人覺得此生能成家立業,要不是那一日他在鎮上茶樓里偶然瞧見她的身影……后來,也是他們有緣,他正在苦思冥想該如何賺些資本好請媒人之時,媒人竟然自己找上了門,說的便是她。

他欣喜若狂了幾日才知是阿爹見他連日魂不守舍便去打聽了來,一一詳細丁點兒不漏便叫他知曉了因由。終究是阿爹,也是岳老爺子心中最大的事,岳三郎叫他備下了力所能及的,家中所能拿出的最終的聘禮,岳老爺子也答應了。

最終,連他自己都未想到竟真能將她娶回家中。

后來,岳三郎也問過她,為何他們家中會答應。

茶娘那時嬌羞無比的回答:“雖你幼時便喪了親娘,但公爹未再續弦,你也發奮圖強掙了家業養活自家和公爹更沒去做那為奴之事。雖家中貧寒凄苦,但過來我便能給自己做主。我阿爹阿娘看重你家即便是沒有也給出了那許多的聘禮,我……我也看中你的看重。”

岳三郎聽罷心中更是慚愧,他爹確實沒有在日子都過不下去之時想過賣兒賣女之事,但那聘禮拉的債,終究茶娘過來時還是分擔了許多,他何德何能此生能娶了這樣一位賢惠的娘子,他知曉,唯有自己的發達才能報答她的這份兒情意,而此生,他也定不負她。

岳三郎知曉茶娘幼時跟著她父親讀過幾年書,識得許多字,不比自己只能識得一些而已。茶娘的見識總是比別的婦人高上許多,此刻聽她一番話,岳三郎更是不停的輕嘆。

“我如何會貪圖這些。是那小郎君非得要我收下,如若我不收下,只怕他心中不安,娘子你放心便是,我定不會拿去抵了銀子,就當是他寄存在儀姐兒這里,待有一日他傷好離去必定歸還。救人之事,咱們定不能想著相報之時,救人是儀姐兒的機緣,好了是福報,不好也是命。更何況,這小郎君雖然是中毒,但郎中也說過了,這毒因著他嗆水,又上岸時吐了許多便沒有那么深了。將養半月便能下床,一月之后便可痊愈。雖是漫長了些,但就當替咱們兒子女兒積了功德可不是?家里也不過是多雙筷子!”

岳三郎說罷便將玉佩又掛回了儀姐兒的脖子里,茶娘輕輕的將它貼到了儀姐兒的胸口才放了心。

茶娘柔情蜜意的趴在岳三郎的懷里,她挑選的相公果然沒有錯了她的眼,心中安定了許多,末了又嘆,“既是你們父女要救我也盡心便是,但總歸是哪家走丟了哥兒,日后你還是留些心……”

“哥兒自己想說總會說,他能不想歸家?我看他該是那高門大戶里的少爺,過幾日清貧的,只怕傷還沒好就會叫嚷著讓我去家里報信兒了!”

茶娘覺著有禮便也徹底定了這顆心,只盼這哥兒早日好了,早日歸家去,誰家丟了孩子能不急的?她丟了儀姐兒便覺得天都要塌了!

夜越來越深,儀姐兒的夢中夢見了桃源河邊開了許許多多的桃花,她坐在竹筏上,兩邊是清澈流水,小魚鉆來鉆去。儀姐兒伸手摘了滿滿一捧的花瓣,回頭一看給她撐船的,竟然是那個好看的小哥哥,他高高的站在船頭對她淺淺一笑,映襯著兩岸的桃花,叫儀姐兒直看的癡了。

醒來時,儀姐兒哭著發現,她尿床了。

儀姐兒自三歲之后便再未尿過床,尿了便醒了,醒了就怕了,怕了就哭了。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