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血吻
第五百二十章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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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枕冰娘書名:
洞房花燭夜,鴛鴦成雙對。
與此同時,長安另一邊的小草廬,聞名天下的棋公子的住處,卻是長夜無眠,燈火遲遲沒有熄去。
江離站在草廬院里,長身玉立,夜色滿肩,他微微抬頭看著夜空中的明月,眸底同樣的夜色如海。
玉漏滴答,已經三更了。本該是新婚夜的他,臉上的涼卻比檐下的霜還冷。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白蒔打著哈欠走了出來,看著背對她的男子,眸底一劃而過的黯然,勉強不在意地笑道:“實在等不了你,我自己揭蓋頭了。大魏的禮儀真是煩人,一天累得我腿都斷了。公子倒好,出去溜了圈,禮也沒行,想來不累。所以,我就先歇了?”
白蒔說完,作勢打了幾個哈欠,卻見江離根本沒動,沉默望月,也不知聽進去沒。
白蒔紅了眼眶。佯裝無妨地揉揉眼,哈哈幾聲“打哈欠眼淚都出來了,好累好累,睡了睡了”。言罷便轉身進屋。
而江離始終沒有回頭,也沒有任何話語。就寂寂地負手立著,腦海里不停回響著影衛的回報——
“稟公子:辛姑娘和晉王在一處歇了。”
江離的指尖剎那刺入掌心,指關節攥得發白。
“你竟和他一處歇了……果真恨我至此……無論我說什么都不肯信我……”江離沉聲低語,聲音沙啞到極致。
他快瘋了。白天才見她絕情至此,晚上又聞她在他人懷里,抓著不放的好像就他一個傻子。
江離的拳頭攥得咯咯響,鮮血一滴滴從指縫淌下,他卻渾然不覺,發出一聲涼薄的冷笑:“你真的要這么對我么……好,我便看看……你的心到底有多硬……來人!”
最后一句話是對影衛所說。一陣陰風至,一個影衛跪倒在面前:“公子吩咐。另外的廂房已經準備好了,公子即可安歇。”
“另外的廂房?不。”江離一笑,眼眸噙血,“放出話去,棋公子今晚,就在新娘那兒歇的,春宵一刻值千金。”
影衛一愣,幾乎懷疑自己聽岔了。
然而江離卻猛地轉身,一腳踢開了新房的門。
哐當一聲。白蒔嚇得從榻上跳起來,驚慌地看著去而復返的男子:“公子今晚……”
江離根本沒看白蒔。徑直在案邊坐下,抄起酒壺,連盅也不用,提起來咕嚕嚕就灌了個底。
砰。江離狠狠將酒壺放下,其力道之大,讓瓷底兒立馬碎了個口子,瓷邊鋒利,眨眼劃得江離的手鮮血淋漓。
白蒔和影衛俱一驚:“公子您受傷了!”
江離淡淡抬眸,眉間一股戾氣,將他臉都籠成了青色:“拿酒來!把酒窖所有的酒,都給本公子搬來!”
“公子!悶飲傷身!公子身系天下,萬萬不可!”白蒔和影衛同時勸道。
回答他們的,是一聲刺耳的響。
江離狠狠摔了酒壺,瓷片兒四濺,他的臉青得可怕:“違者,斬!滾!”
影衛嚇得連連叫苦,忙不迭取了酒來,好好的新房,瞬間酒氣滿爛。
白蒔還發著懵。江離兀地看過來,眸色如兩道劍,毫無溫度:“不是說累了你要歇么?還呆著作甚?”
白蒔咬了咬下唇,點點頭,依言躺下,轉過身朝向內里,淚轉瞬就下來了。
長夜漫漫,兩處無眠,龍鳳紅燭空燃,燭淚成雙。
一處醉倒天明,一處暗自魂銷,棋局無情問有情,都是情深不壽。
然而,當第二天,也是新婚第一天的清晨,辛夷站在晉王府門口,看著府外的江離,微驚。
“公子……喝了多少酒?”
江離身上還是昨日的素衫,墨發凌亂,頹廢地散在鬢邊,臉如金紙,眼下青黑,兩頰卻是醉酒的酡紅,渾身酒氣沖天,步伐都走不穩。
“孺人娘娘,棋公子一大早就嚷嚷要見你,這幅鬼樣子,實在駭人。奴才不知如何稟報王爺,還請您拿個主意?”下人們唬得不敢看江離。
辛夷佇立在府內,府門敞開,她卻沒有出去,她直覺現在的江離有點危險。
如同失控的獸,或者險惡的戾龍。
江離搖搖晃晃的,瞳仁沒有太多焦距,神智不太清明,只是攥著個空酒壺,低喝道:“辛夷!你出來!”
辛夷眉蹙得更緊,扭頭吩咐:“去準備醒酒湯。王爺昨晚身子不適,讓他多睡會兒,先別驚動他。”
“可是娘娘,棋公子怕是癲了罷。若是他硬闖進來,怕是對娘娘不利。”下人們擔憂。
辛夷安慰地笑笑:“堂堂晉王府,暗中影衛無數,我不跨出門去,他如何敢進來撒潑?”
然而顧聽一聲銳響,江離猛地摔了酒壺,沙啞著嗓子冷笑一聲:“辛夷!你就這么急著做了晉王府的人,連門檻都不愿跨出了么!你就這么急著,做了他的女人么!”
辛夷一愣。諸人還沒反應過來,便見得江離兀地抬腳往府里沖,臉色陰得可怕。
“放肆!”隨之響起的,是影衛怒吒,無數黑影如鬼魅出現,二話不說,匕首出鞘,就殺了過去。
“我來帶我的女人走!還沒誰敢攔本公子的路!”江離大笑三聲,打了個酒嗝兒,毫無畏懼地迎了上去。
雙指并劍,殺氣如虹,拳頭為刀掌為劍,江離就這么赤手空拳地,戰了個酣暢淋漓,身影如燕,短時間竟也無分高下。
可畢竟面對的是匕首鋒利的影衛,十招過后,匕首就將江離刺出了一道道鮮血。
血線如飛,驚心動魄。
辛夷急了,大喝道:“不許傷了他!攔下他就好!不許傷了他!”
聲音落入江離耳里,換得他一抹冷笑:“本公子無需女人同情!”
言罷,竟是手腳愈狠,掌風迅疾,化掌為刀,硬生生貫穿了一個影衛的喉嚨。
噗。啥那間,鮮血噴涌,噴在江離的臉上,他卻伸出舌尖,詭異一舔,再次打了個酒嗝,眉間戾氣發黑。
辛夷呆住了。影衛們眸色一凜,也不敢藏拙,匕首刷刷刺去。
江離愈戰愈勇,就算身上被匕首刺出無數血窟窿,卻始終不落下風,茹鮮血踏白骨,半個時辰后,場中突然陷入了安靜。
沒有人敢動了。影衛死了個七七八八,剩下的腿腳發軟,再也沒了戰意。
他們還從沒見男子赤手空拳,這么不要命地打,不,或者說命都是他的劍,搏輸贏,無人敢攔。
遠處隱隱聽得,全府被驚動,大規模調兵的喧嘩,江離卻恍若未聞,依然踏著醉酒的步子,跌跌撞撞地跨過門檻,走近辛夷。
一身是血的男子,宛若厲鬼,酒香混著血腥氣,唯獨眸子深處,溫柔和絕望交織,讓辛夷動彈不得。
“公子……”辛夷怔怔地吐出兩個字,話頭便被打斷,旋即她感到腰肢被人一攬,跌入個懷抱。
然后,唇就被封上了。
鮮血渾身,不發一言,江離就這么兀地吻住了辛夷。
辛夷只覺世界在那一刻安靜,就剩下了她和他,交纏的唇齒間,酒和血,深情與絕情,都瞬間將她湮沒。
他的懷抱如桎梏,逃脫不得,他的吻如毒,活命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