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夫人哼了聲,道:“我倒是不想較,可她還下了個崽子,我若不想法子,他就要壓二郎一頭了。”
洛夫人永遠都忘不了她興沖沖的想要告訴洛智恒身懷有孕時,卻得知他將要納姨家表妹為良妾時的情景,要不是她命大,只怕那時就氣得跟二郎一并去了。
阮嬤嬤摩挲著她背脊,幫她順氣。
“老爺這些天一直都歇在柳姨娘那里,等到病秧子走了,咱們再送兩個顏色好的過去,老爺還能記得她和三爺幾天?”
阮嬤嬤道:“如今二爺與顧家結了親,便是無心科舉也無礙。便是瞧著周大人和韓大人的面子,老爺也就不敢做什么,恩蔭只會落在二爺身上,再有顧二太太娘家那邊關系,入仕也是早晚的事。”
“我本也打算,可如今看,怕是要有變故,”洛夫人表情沉沉的將信遞給她。
“這是,”阮嬤嬤一目十行的掃完,略有些怔愣。
洛夫人冷哼道:“我那好堂妹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她那府里就一個姨娘,還是只做擺設的。我若有她一半的好命,也不用這般煞費心思了。”
說完這話,她心里一陣發酸。
阮嬤嬤道:“那這信……”
“不必理會,”洛夫人用力掐了下手邊的花枝,一汪汁液留在她春蔥樣的指尖。
“給我準備外出的衣裳,明天咱們去江寧。”
她要去會會那位才剛嫁過去,連族譜都沒上,就敢擺官夫人威風的顧氏。
第二天傍晚,洛夫人來到洛家在江寧的別院。
才進門,便命人往韓府遞了帖子,講明第二天去拜望。
顧氏得知洛夫人這么快就來,心情有些復雜,又有點振奮。
回了帖子后,她靠在迎枕上醞釀說辭。
直接說退親,定是不行的,不說洛夫人那邊同不同意,首先她不能把自己這方定性了。
她得想個過得去,給個能讓彼此都下得了臺階的理由。
曲嬤嬤拿了明天要見客的衣裳出來熏,淡雅的香氣裊裊的籠罩在里間,很快便將屋里熏得清淡的梨香。
顧氏聞了聞,新奇的道:“這是珍珍新弄出來的?”
曲嬤嬤點頭,道:“這香氣味清新,聞了便覺得周身清涼,真真最適合當下所用了。”
顧氏聽出曲嬤嬤話里隱帶的欽佩,不由笑了起來。
曲嬤嬤笑著轉了下眼,道:“姑娘手巧,心思也靈,最難得的是有孝心,我聽說周夫人苦夏,周娘子本打算幫阿娘討上一瓶,結果被姑娘推到半月之后呢。”
顧氏輕搖團扇的手微頓。
過了中元節,沒多久便要入秋,周夫人要是苦夏,哪里能挨那么久。
她想起前些天周夫人笑容晏晏的教她活血法子的模樣,道:“把那香丸分出一些,讓人送去周府。”
曲嬤嬤心里頓時一喜,忙答應著去分香丸,親自送去周府。
第二天,顧氏一早起來便裝扮妥當,確認把自己裝點的端肅又不失親和,才微微笑了笑。
洛夫人也在相差無幾的時間下了騾車。
曲嬤嬤一早便候在了二門門房,瞧見洛夫人,她忙笑呵呵的迎了過去。
洛夫人微挑眉梢,矜持不語。
阮嬤嬤上前半步,笑呵呵的和曲嬤嬤寒暄。
曲嬤嬤過來本就有心想阻一阻,最好拖到周夫人來了,和洛夫人打了照面再一同進去為好。
此時她見阮嬤嬤一副不急著進去的樣子,頓覺瞌睡送來枕頭,忙與之攀談起來。
阮嬤嬤有心探探顧氏的意思,好便于洛夫人早做應對。
奈何曲嬤嬤是個油滑的,說了半天也沒說到正題,反倒是等來了她半點也不想想的人。
車夫低喝著將車聽穩,孫嬤嬤下車搬了腳凳。
周夫人步態雍容的從車里出來。
偶遇堂妹,洛夫人驚訝之余,又覺得意料之中,她睨了曲嬤嬤一眼,面上露出驚喜的笑。
周夫人上前兩步,朝洛夫人道:“真巧,你竟與我想到一處來了。”
洛夫人氣結。
哪個與她想到一處了,她是被人特地下了帖子請來的好嗎?
周夫人緩步上前,朝曲嬤嬤笑著示意。
曲嬤嬤笑呵呵的朝她施禮,抬起臉時,臉上的褶子恨不能都笑開了。
周夫人見她這般笑容不由加深了些。
能領情,她這趟就沒白來。
兩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曲嬤嬤將一行人帶去花廳。
接著又去上房請人。
洛夫人看了一圈,見屋里沒有外人,頓時臉色難看起來。
“你不是說不管二郎和顧家的事了嗎?為何還要插手?”
周夫人挑眉,“我好歹也是二郎的姨母,說是不管,哪里能真不管,再說,”她說到這兒頓了下,話意有些意味深長,“你和我同族同源,我總不能眼看著你做錯事還不言語。”
洛夫人瞪著眼,氣得五內都要燒了起來。
自己想要求著她幫忙時,她趕忙推脫,如今事眼看就要成了,她攔不住就過來添亂,她是見不得自己好是怎么著?
阮嬤嬤聽出她話里有話,忙按住將要發火的洛夫人,給她個稍安勿躁的眼神,道:“莫不是夫人知道些什么?”
周夫人輕輕一笑,贊賞的看了她一眼,才要開口,就見顧氏已娉婷而至。
她忙收了話頭,笑吟吟的起身。
顧氏快步過來,與她見禮,轉了身,洛夫人才悠悠起身。
顧氏倒是沒有想太多,與她見禮之后,便落了座。
周夫人皺著眉頭,看了洛夫人一眼。
洛夫人正端量顧氏,并沒留意。
一番寒暄過后,顧氏看了眼穩坐如山的周夫人,柔聲道:“前兩日,我聽大嫂說,大哥年前偶遇二郎,甚是投緣,前些時候還結為忘年交,不知這事可是真的?”
洛夫人怔愣了下,萬萬沒想到顧氏竟然睜著眼睛歪曲事實。
顧氏說著話,拿出金簪,推到洛夫人跟前,笑道:“大哥與二郎是君子,意氣至交哪里還用什么信物。這個還請洛夫人收回。”
洛夫人盯著那根散發著熠熠金光的簪子,只覺得一口氣憋在嗓子眼,出不來又咽不下。
顧氏這話都說成這樣,她要說不是忘年交,而是定親,那人家要說,怎么小娘子的親娘會不知道。
這話要是傳出去,旁人立時就會覺得奇怪,江寧離廬州這般近,她們不來這里找大夫人和顧老夫人商議,反倒巴巴去尋遠在密州的顧大老爺。
弄不好,人家還會覺得二郎哪里不好,才會瞞著女方,去跟不了解內情的顧大老爺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