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可有段距離呢。”曹泋深深地看了冷煖然一眼，些許不耐煩地道：“你拖著兩個大箱子得走到什么時候。”
關于宿舍，阮青藍提供給冷煖然的信息量很少，只說就在公司附近。京市太大，附近這個詞可不好判斷距離。冷煖然自己累點到是無所謂，但直覺告訴她，面前的女人明顯一步路都不想走而且輕易開罪不得。
“我去打車。”
冷煖然一刻都沒遲疑，奔到馬路上去攔出租車。
幾分鐘后，車在一個老舊小區的院里停下。曹泋率先開門下車。
冷煖然看了下車上貼的起步價，翻找著零錢。
“小姑娘，我干了幾十年出租，這是我拉得最近的一趟活了，就一個紅綠燈。幾步路而已啊。”司機師傅感慨不迭地搖著頭，似乎認為這錢掙得有點不厚道。
冷煖然同樣覺得不可理喻。曹泋煞有介事地指揮半天，合著住的地方就在公司樓下馬路到頭，轉過彎便是。走路的話再慢也就不到10分鐘。她在心里暗自腹誹，眼前這個琢磨不定的女人要么真的是百分百的路癡，要么就是故意裝傻充愣。
“小冷，阮工租的這個地方我也沒來過。”曹泋對著手里的字條核對門牌號，“是這棟沒錯了，102。進去吧。”
冷煖然提提氣，拎上箱子跟著進屋。
“阮工說昨天安排人來打掃過了，雖然舊了些，但看著到是挺干凈的。”曹泋四下打量著，隨手去推正對客廳的一個屋門，生銹的門鎖咣當一聲掉落到地上。
“哎呦，嚇我一跳。這間你別住了，西曬嚴重，門就是個木片子，鎖都沒法裝。”
“這什么人設計的房子啊，戶型也太怪了，走廊還是個折線，都沒有采光。半夜起來上個衛生間都得先壯壯膽。”
“冰箱小了點。不過你們年輕人都不做飯，到是夠用了。”
“電視還是大頭的，快別是個古董啊。你回頭看看能不能用，不行找阮工給你換一個。”
“靠東還有兩間臥室，你看著挑吧。先到先得，阮工后面應該還會招人來。”
“鑰匙什么的我給你擱門口桌子上啊，我先走了，簡直熱死了。”
“咦，這塊抹布不錯，還挺新的。八成是保潔落下的，估計她也不要了。我家里正好沒了，我拿走了啊。”
“曹姐，謝謝你送我過來。再見。”冷煖然含笑將曹泋送走，關上門的那一刻，她長長地舒了口氣，自打進門曹泋的嘴就沒閑著，她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除了乖巧地點頭應著，始終一言未發。
此刻，世界終于清靜了，總算能歇會兒了。
然而剛高興了沒幾分鐘，冷煖然就發現了更加棘手的問題，她所在的臥室只有四樣東西，一張光板的雙人床，一個小衣柜，一張連抽屜都沒有的木桌，外加一臺吹了半天奇怪味道卻毫無制冷效果的老舊空調。最讓人頭疼的是朝東的窗戶外緊鄰的就是馬路，低矮的灌木叢完全擋不住行人看過來的視線。墻面更是無法細看，表皮的裂紋顏色已經發暗。而隔壁那間稍小點的臥室更寒酸，只有一張床。她選的這間，竟然算是這聽上去豪華的三室兩廳里最富有的了。
床墊、被褥、窗簾、椅子、衣架、鍋碗瓢盆、洗漱用品、網絡......再次把屋子轉一圈后，需要添置的物品清單整整羅列了兩大張紙。
附近坐兩站公交就有個大商場，小區對面還有便民市場，購物倒是很方便。但冷煖然悲催的意識到，她即將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窮光蛋。工作頭一年基本沒攢下多少錢，來京市前老爸特意給換了新筆記本，她實在是不好意思再伸手要錢。
貝歐陽關于上當受騙的忠告，言猶在耳。果然，不聽姐姐言，吃虧在眼前。
路是自己選的，再苦再累就把自己當二百五，咬著牙也要挺住。冷煖然不斷給自己打著氣，拎著大包小包，出出進進無數次，一直折騰到深夜。當她四仰八叉躺到軟軟的床上時，她感覺整個身體都不屬于自己了，只空余疲累的靈魂在半空中飄蕩游弋。
成果還是相當喜人的。所有東西歸置整齊，整個屋子已經煥然一新。薄荷色的壁紙清爽宜人，淺粉色遮光刺繡紗簾既實用又好看，臺燈暖暖的光從對面墻上的鏡子里反射過來，營造出一室溫馨。單單還差網絡沒安了......
“如果我愛上你的笑容，要怎么收藏，要怎么擁有......”
枕旁的手機猝然響起，冷煖然條件反射地放到耳側，恍惚間按了掛斷鍵。她趕緊回撥過去，“穆清，對不起，對不起，我實在是太累了，我睡著了。”
電話那頭半天沒說話，冷煖然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飛速加快的心跳，連帶著手都有些不穩了。來電鈴聲是她特意設給易穆清的，不會是別人。
“我也有點累。”
易穆清的聲音沙啞迷沉，冷煖然再神經大條聽出了濃重的醉意，她柔下聲音問：“在家還是在外面？”
“剛進門。”易穆清忽遠忽近地答。
“需要我......”
手機里傳來嘟嘟的忙音，冷煖然的話戛然而止，她先是一怔，緊接著自責地罵了自己一句：冷姑娘，你能不能別犯賤！
她想起那天拖著行李興沖沖去找易穆清，打算給他個驚喜。可易穆清卻像未卜先知，直接在小區門口攔住了她，毫不留情地當場拒絕掉。她連他住哪棟樓都不知道，更別提具體的門牌號了。而剛才，她竟然心血來潮想要過去照顧他，一定是干活太多導致大腦短路了。
她晃了晃腦袋，提醒自己里面裝的是腦漿，不是豆漿。即便再喜歡也不要低三下四去倒貼。
她跑到衛生間用涼水沖了下臉，清醒過來后翻看手機，才發現有數條來自貝歐陽的信息。
“沒睡醒就被拎來加班，輪番的開會。要死！”
“幸好有你留的早餐，否則我一定低血糖暈過去。姐妹們讓我幫忙說聲謝謝。”
“妹子，你安頓好了沒？有沒有人為難你？”
“開完會了，還要加班，老板來回溜達，不方便給你打電話。看到信息速回復。”
“太好了，老板松口說明天能休息了。我去看你。地址發我。”
空蕩蕩的房子悄無聲息，像被施了黑魔法。如果冷煖然不說話，便是如死一般的沉寂。窗外飛馳過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在這樣陌生的深夜里竟然聽起來格外動聽。
那些來自愛你的人點滴的關心，是前行里不可或缺的助力，它會讓我們變得更加勇敢，不再孤獨。
冷煖然上揚著嘴角，在對話框里回：姐，我很好。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