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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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皎白,灑在無邊的荒地,風吹了一遍又一遍,沙土覆了一層又一層,把白日的一切都掩埋了起來,瘋長的荒草上被滴滴鮮血滋養,向下看,遍地的尸首,其血還尚溫。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在寂冷的深夜里一點點擴大著,一陣風卷著沙吹過,慢慢站起了一個人,她面目狼狽,一身染血的囚衣,被風沙吹得鼓起,她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向一個已經死透的官兵,手指有點麻木的摸向他的口袋,所有的畫面飛速的退后著,溫柔的女人摟著一女童,將自己脖子上的鏈子系在女童的脖子上,然后溫言細語:保我兒一生平安順遂。
一摸,空空如也。
她的手開始顫抖的摸向官兵的胸前,畫面模糊中,一英俊男子壓低他的背脊,抱起仰頭看他的女孩,在她的額頭落下輕輕一吻:乖乖的,領你出去玩,不要告訴你母親。
還是沒有!她的淚聚在眼底,眼角紅的嚇人!她使勁掰開他的左手。
一俊朗少年,風流倜儻的搖著折扇,輕敲女孩頭頂:這么聰明,要你二哥情何以堪?
沒有!還是沒有!
視線轉向官兵的右手,身體癱軟在地,離得很近,手卻不敢伸出去。
身姿若青竹偕風,手握兵法的男子溫溫的笑看少女:吾妹出落的甚是清麗,不知會便宜何人?
她似瘋了般撕著官兵的衣服,淚水控制不住的砸在已被血染紅的土地上,她嘶吼著,像一只失去所有的野獸,想將自己所有的皮毛拔掉,瘋狂的不知所措。
畫面連閃,是一張張笑臉,或撫摸她的頭頂,或親吻她的臉龐,那一雙雙的手,托著她一步步的走,告訴她,她摔了,會被扶起,她哭了,會被擦拭。什么都別怕,只管勇往直前。
她瘋狂的發泄著,像泣血的孤狼,吼叫著,撕裂著,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風吹著吹著停了下來,太陽也從地平線上探出了頭,一望無際的荒草地絲毫遮擋不住太陽,只見其慢慢升起,整片天空都溢滿了柔紅色的光,不濃烈不明顯,也不足以安慰受傷的孤狼。
淚已哭干,時間卻還在流轉,尤然因遍尋不到,不得不離開這里,她將囚衣脫掉,將那些死去官兵的里衣扒下來套了多層,將一些外衣撕碎,凌亂的綁在身上,走向了北方。
越往北風沙越大,天黑越冷,尤然憑著一股勁走了一天一夜,終于找到了個埋藏的洞穴,洞穴不準確,這更像個超大的坑,找到也不準確,因為她是不小心掉下來的,毫無疑問又渴又累滿身傷痕的她昏了過去,風更大了,腿長的野草仿佛要被吹倒,貼著地瑟瑟發抖著。
尤然再次醒來是被砸醒的,天色微明,還看不太清東西,一團分外活潑的東西砸了她之后就開始了上躥下跳,滑過她的臉龐,是微軟卻柔韌的皮毛,一些細小的土屑嘩嘩的掉了下來,右手亂抓著,好像抓住了它的尾巴,她只覺手一疼,被咬了!
她猛地坐了起來身體撲了過去,只覺身下一軟,撲到了!她用手將其抓了上來,離得遠遠仔細端詳,居然是一只野狐!
尤然有點興奮,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她想將狐貍殺死,卻不知如何下手,最后牙一咬,掐著它的脖子向旁邊的墻撞去,但她哪里還有什么力氣,別說撞死狐貍,她連蚊子能不能拍死都未必,最后實在干渴,她也不管了一口咬向了狐貍的脖子,她覺得她用了最大的力氣,可是卻連它的皮毛都未咬破,尤然突然笑了一下,松了手,何必呢?我失了親人,尚且生不如死,想必這個狐貍也有自己的親人吧,想到幾只嗷嗷待哺的小狐貍應該正等著它帶吃的回家,尤然用手使勁的擦了下臉,往略高的地方走了幾步,踮起腳用了所有的力氣把狐貍拋了起來,狐貍矯健的踩了幾下墻壁爬到了上面,消失了蹤影。
天完全亮了起來,尤然依舊在這個大坑里,任憑她有千般算計,萬般城府,卻也無可奈何。畢竟,她不會武。
尤然不甘心,她必須要活下去,她要讓那些人付出代價,她要把失去的找回來,她好不容易活了下來,怎么能這樣就死了呢?
她試著往上爬卻一次次滑了下來,手被蹭掉了皮,她卻感覺不到疼,因為她的手已經被風吹得麻木,她抬頭往上看,用目光丈量著距離,突然她看到一個黑東西掉了下來,砸到了地上濺起了一點飛灰,她一看,居然是一只老鼠,她走過去仔細一看,這是一只已經被咬死了的老鼠,她忙抬頭,對上了一雙眼睛,怎么去形容呢?
狹長,又充滿靈性。
是那只狐貍!尤然有點愕然,這狐貍是來給她送食物的?
狐貍一閃,頓時離開了她的視線,尤然看了看頭上又看了看死老鼠,咽了一下口水,卻沒有水,只是覺得嗓子里好像卡了刀片,生生的疼。
都說人餓了什么都會吃,她以前不信,但現在,她信了。
已經不知道怎么咽下去的了,只是本能的吞咽、吞咽、吞咽……吞到淚流滿面,咽到鮮血四濺,想吐,卻不能。
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分外難熬,已經正午,大太陽就在頭頂,尤然就像被拍到沙灘上的魚,任憑陽光炙烤著,無處躲藏。
突然她聽到了腳步聲,那腳步聲沉沉的,還有拖拽物體的聲音,離她越來越近。
她警惕的看著聲音來源處,聽著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她有種松口氣的感覺,來的無論是敵是友,她都能從這里出去,出去之后……
她看到一張臉,正一臉正氣的看著她,他穿的很保暖,乍一看像一頭長的不錯的熊,尤然一看,這人我不認識,秉著只要不是敵其他都是友的原則,尤然想擠出個笑容,臉頰動了動,未果。
只能放輕語氣道“這位大哥,能救救我嗎?我是被官兵擄來的,逃跑的時候不小心掉進了這里,已經兩天了。”
只想看看有沒有獵物的李闊“……”
“報酬。”李闊硬邦邦的吐出兩個字。
尤然一愣,又仔細看了看他,此人雖然一臉正氣,但手里卻有血滴下,陽光一照,明顯看見他手上有厚厚的一層繭,一看就是常年習武之人,穿著也是不倫不類,像東拼西湊出來的,一看就和官兵毫不沾邊,張口就是報酬,想想這里的位置,尤然心中已經了然。
“我可以把身上的錢全給你,不夠的話以后再補給你!”尤然假裝慌亂的邊找錢邊道。
李闊沒出聲,看著她左翻翻,右找找,甚至站起來使勁的蹦了兩下,然后滿臉委屈的抬起頭“大哥,你能先救救我嗎,我的錢都被官兵拿走了,你救我出來我回家給你取。”
李闊眉一皺轉身就要走,尤然突然哭出了聲,李闊猶豫了下,停下了步子,轉身跳了進去,不是他良心發現,而是他突然想到,她在這里,獵物還怎么進去。
尤然一看縱身而下的熊嚇了一跳,沒等她反應過來她就被一股大力扔了出去,以為要被摔死的尤然,覺得身下軟軟的,低頭一看,居然是一頭死透的大棕熊!
李闊三兩下爬了上來,走到她旁邊,拉起熊的一只胳膊道“起開。”
尤然站了起來,看見他拖著熊就要走,連忙撲到了熊身上哭道“嗚嗚嗚,大哥我騙了你,其實我家人全被官兵抓走了,家財也被洗劫一空,如今孤身一人,不知該去哪,嗚嗚嗚,大哥你是好人救救我吧……”
李闊眉皺的能夾死一只蒼蠅,使勁拖了拖熊,發現不對,回頭一看,發現她跟著熊一起被他拖走了。
尤然還在干打雷不下雨的哭“大哥救救我吧,我能挑水,能砍柴,會做飯,什么都能干,大哥救救我吧……”
李闊被她磨的煩不勝煩,打斷她道“起來!跟著走。”
尤然反應很快,但動作很慢,戀戀不舍的從軟軟的真皮上起來。
李闊又換了個姿勢拖著熊,也不理尤然,徑自走著。
走著走著李闊就忘了尤然,走了大概一個時辰,他想換只手拖熊,轉過頭才想起后面跟了一個人,他以為她應該早就跟丟了,沒想到還在。
李闊頭一回仔細看了看她,她很瘦弱,但長的不矮,臉色發白,默默的走著,不出聲,但已經滿頭的汗水,感覺下一秒就要倒下,卻還在一步步的走著。其實尤然完全是憑著一股勁堅持下來的,走你就能活,停下就是等死,就問你走是不走?
她知道她如果堅持不下去他是不會理她的,所以牙根咬碎,也要走下去,再說,她也不想張口再去求人,畢竟她現在完全沒心思去偽裝什么,只有一個念頭,跟上,走下去。
尤然再一抬頭,李闊已經轉回了頭,他沒停,也沒問她,只是步子放慢了下來。
尤然沒有感覺到,只是看著他的背影,跟著他走。
但是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距離,這片荒地好像看不到盡頭,她有點暈,前面的背影好像變成了兩個。不知不覺她走的越來越慢,意識也越來越不清醒,她感覺她的胃里好像有一只手使勁的攥著疼的她顫抖,腿已沒有了知覺,只是憑著本能走著。
李闊余光看著她,跟著她的步子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最后停了下來。
他注視著她,最后不耐煩的拽住她一邊臂膀,大步的往前走著。
她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經過了什么。
只知道他帶著她走離了死亡,走向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