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舌戰
楊琳沒有放過楚南的意思,氣鼓鼓的看著仙兒下樓,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小臂,叫到:“啊,姐夫啊,最近我身體也不舒服,你也幫我看看吧。額,挽這么高夠不?不行再向上些?”
楚南不敢接話,只好對著另一邊的楊婉兒笑道:“婉兒也來了?就是要多出來走走,成天悶在家里對身體不好的。“楊婉在楊家排行老三,自小就聰慧異常,小小年紀就已經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只是一向和楚南沒什么交集,往日見到也不過是點點頭就算是打招呼,楚南也摸不清她的來意。
楊婉兒乖巧的施了一禮,輕聲道:“姐夫好,看書看得乏了,隨著二姐出來透透氣的。”
楊琳責怪的看她一眼,楊婉兒當即用求救的眼神看著楊琳,楚南有點明白過來了,弱弱的開口說:“額,婉兒是有事找我?”
楊琳撇撇嘴道:“是啊,婉兒有事求你,自己又不敢來,求我出面幫著說。今天一大早我們就去找你了,沒想到你竟然不在家。哼,沒想到你竟然躲在這調戲別的女人,我回去一定要告訴姐姐。”
楚南算是怕了這彪悍的小姨子,裝著沒聽見她的話,喝一口茶水,對楊婉兒說:“婉兒,既然你叫我一聲姐夫,我們就算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說就是,能幫的我一定會幫的。”
楊婉兒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什么,楊琳卻是看不過去了,恨恨的拍她一巴掌,恨鐵不成鋼道:“看你這綿軟的性子,得得得,還是我替你說吧。”轉過頭來對楚南說:“我這三妹最近看京城士子云集,也打算也參加這次秋闈大比,這不,我帶著她來找你想辦法了。”
楚南驚訝的看著楊婉兒,贊嘆道:“婉兒好有志氣,果然是巾幗不讓須眉。”
楊婉兒羞澀的低下頭,輕聲道:“我也不知是不是被迷了心竅,突然冒出這個想法,然后就一直想著。”
楚南有些為難道:“自大梁建國以來,雖然也有女子參加科舉的先例,但是那時制度還不完善,朝廷也不怎么在意科舉。現在大梁日趨穩定,也正是用人之時,想來檢查的也是極嚴的,若想蒙混過關,也不容易的。”
楊婉兒神色黯淡道:“婉兒也聽說陛下命令王大學士和蘇大學士做此次科考的主副考,必然是打算從眾多士子中選取些棟梁之才。各地的士子也多是奔著兩位大學士而去的,畢竟只有考中了就算得是兩位大學士的弟子了,婉兒一向羨慕楚月妹妹能拜在王大學士的門下,因此………。”
楊琳不滿道:“姐夫,既然我們來找你,你為什么還要這樣推托,我已經替你打下包票了,你趕緊給個準話,我懶得聽這些廢話。”
楚南苦笑,你替我打什么包票,我不姓王也不姓蘇的。低頭想了一下,對楊婉兒說:“婉兒莫失望,這事情說來也不難的。只是為了掩人耳目,你最好扮作男裝,蘇大學士最是古板,又一向看我不順眼,我去求求王大學士,替你打通關節,弄個假身份。嗯,三天吧,三天之內給你準信。”
楊婉兒來這找楚南幫忙,除了存了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思,大半是因為楊琳的生拉硬拽,如此看到事情真的有戲,不免欣喜道:“真的么,姐夫?你真的有把握?我聽說王大學士也是鐵面無私,不徇私情的。”后面一句卻是擺明了不信楚南能說動王陽明。
楚南嘆下氣說:“早年陽明先生在我家做西席的時候,曾欠我人情,這次我去,至少有九成把握的。”
楊婉兒不好意思道:“抱歉啊姐夫,我不是那意思的。額,就這么說定了,一切姐夫拜托了,到時我穿就上男裝去了。”
楊琳嘻嘻道:“假扮男人么?這個我拿手,就包在我身上了。”
楚南連忙揮手,勸道:“你就別添亂了好不?就你那技術瞎子都能認出你是西貝貨,只不過往日別人都顧忌你面子不明說罷了。”
楊琳氣得跳起來,對著楚南一陣抓撓,惱羞成怒道:“人家有你說的那么不堪么?明明看不出來的!”
楚南當著楊婉兒的面不想與楊琳太親密,伸手拍開楊琳,正色道:“別鬧了,以前你扮作男人可曾記得摘下耳墜?可曾記得遮蓋下喉結?可曾記得洗去臉上的胭脂?這次事關重大,到時我親自去幫婉兒化妝,萬一出了差錯就不是小事。”
楊琳見楚南說的鄭重,也不敢再胡說,絞著手指在那生悶氣,楊婉兒卻用明亮的眼睛看著楚南,笑道:“二姐果然說不不假,姐夫果然是深藏不漏的高人。”
楚南瞟了楊琳一眼,嗤笑道:“別傻了,哪有那么多的世外高人。你別聽她胡說。”
楊琳冷哼一聲,不屑道:“真虛偽,伺候爺爺的安伯告訴我的,我不信安伯會騙我。”
楚南不去看楊琳,對楊婉兒道:“我知道婉兒的學識不淺,但是科舉不比平日里你們女孩子的吟弄風月,最好找個相熟的士子請教一下會試之時的規矩,有很大好處的。”
楊婉兒自負甚高,只是淡淡道:“多謝姐夫,婉兒記下了。”
楚南如何看不出楊婉兒內心的不服氣,只是有些錯路人必須要自己走一遍的,尤其是楊婉兒這樣自小養在深閨的大小姐,也懶得多說,和姐妹二人聊了幾句,見周圍越來越多的士子們明著暗著的偷看自己三人,和仙兒打個招呼,扔下一錠銀子下樓去了。
當今皇帝眼前的紅人王陽明王大學士是天下聞名的學問大家,更是人所共知的能臣,也是朝中最為陛下倚重的文臣,平時這個時辰多半跟在皇帝身邊參政,但是今日陽明先生身體不適,在家中調養。那些消息靈通的士子趕著這個機會去王府探病,但是除卻幾個名聲極好的士子和幾個陽明先生的老鄉,都被擋在了門外,任由那些士子百般糾纏,家丁們就是不讓進。楚南好容易擠到人群前面,一把拉過王陽明當年的書童、如今的管家許允文,說道:“許管家,你家大人可在?我找你家大人有事,趕緊讓我進去。”
許允文早不是當年的唯唯諾諾的小書童,看有人對自己拉拉扯扯當下沉下臉來,待看清是楚南又苦笑著揮手讓家丁放行,自家大人與眼前這小爺的交情深的很啊,口中連道不敢:“楚少爺在寒顫我不是,大人在家呢,我這就吩咐人帶您進去。”
周圍正喧鬧不休的眾多士子,看見管家又放進去一人,更是情緒激動,高聲嚷嚷道:“不是說先生不見客了么?怎么又放他進去了?我也要進,我也要進!”
許允文更是頭疼,又開始苦口婆心的解釋起來,哪知道那些士子越說越激動,開始慢慢的向里面擠,許允文天生柔弱的性子,急的滿頭大汗卻束手無策。
楚南被那些士子嚷嚷的頭大,將許允文拉到身邊,指指那些士子,說道:“你就不能想想辦法趕走他們?讓他們堵著個門算什么事。”
許管家擦擦臉上的汗水,苦笑道:“您以為我不想啊,實在是沒辦法趕啊。我口都說干了也沒勸走一個。”
楚南鄙視的看看他,說:“家里沒有厲害的護院么?叫上幾個,三下五下就將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撂倒,塞了馬車運到城外就是。”
許管家的汗水更多了,咧嘴道:“您有所不知啊,這些人既然敢來求見先生,多半都是各地素有才名的士子,無論如何是打不得的,您看看,那是山東的齊家的小孟嘗齊公子,那個是山西道觀察使的二公子,還有那個……”
楚南攤攤手,嘟囔道:“我怎么一個不認識?算了,讓他們吵得我心煩,少爺我幫你趕走他們算了。”
楚南走到人群之前,喝道“閉嘴”,卻是帶了佛門獅子吼的功夫在里面,直接震的身邊的許管家腦袋暈暈的,人群也在剎那間靜了下來。
待眾人清醒過來,見是先前被放進去的那人,有人打著膽子道:“憑什么你能進去我們不能進去?”
楚南冷冷的瞪那人一眼,冷哼道:“少廢話,枉你們還是讀書人,那些圣賢之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告訴我,哪家的圣人教你們這般行事了?也不怕給讀書人丟臉。”
人群中走出一人,對著楚南一禮,高聲道:“學生仰慕陽明先生已久,趕了三個月的路只為求先生指點一二,今天聽聞先生身體不適,特意前來問候,并求能得先生指點,這位兄臺請不要誤會我等。”
人群中響起一片附和之聲,楚南不屑道:“一水的狗屁邏輯。照你們所說,先生與你們非親非故,指點與否完全由他自己決定,你們這般堵門鬧事,卻是逼著他來指點你們,這難道不是錯?這是其一。其二,如你所說,王先生身體不適,你們這般吵鬧不休,讓他如何養病?他的病自有家人醫生看顧,與爾等何干?又何須你們問候?第三你們這么這么急迫求見王先生,多半是希望能借他名聲上位,好博取個好前途,還美其名曰指點。哼,孔夫子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為之辭,還請你們教教我如何解釋。”
楚南卻低估了那些人的臉皮厚度,只見他們一個個扯著嗓子引經據典逐條反駁楚南的話,逼的楚南又不得不拿出獅子吼的功夫震住他們,不耐煩道:“和你們這般讀書讀傻了的書生說理我真是腦袋抽了。許管家,開門,讓家丁們讓開,就讓王先生看看這些圣人子弟的樣子,看他是會不會氣得吐血。”
那些士子干糾纏管家家丁,卻沒人真的敢不識禮數貿然去打攪王陽明。見那些人遲疑半天也沒人敢進去,楚南才溫聲道:“這就對了。這樣好了,你們既然是才子,必然隨身帶著自己的得意之作,都給我算了,我替你們遞進去,放心,先生一定會看的。”
那些士子無奈,都依言遞上自己的詩作,一會兒工夫,楚南懷中就滿是宣紙文稿。一個書生遞上自己的詩作,看了楚南一眼嘟囔道:“你和先生是什么關系?憑什么能有這般優待?”
楚南整理了下懷中的文稿,冷哼道:“我曾經和王大學士一起逛青樓,你說我們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