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給錢,還是想挨揍,你自己看著辦吧。”另外兩個跟黃頭發差不多年齡的男生說道。
班上有幾個同學站在遠處,冷眼旁觀著這一頭。有幾個甚至露出幸災樂禍的笑。
黎明枝突然一臉驚喜:“校長——”
幾個混混順著黎明枝的目光側頭望去,還沒來得及看清。黎明枝倏忽朝著一邊一處狗洞鉆了進去,雖然鉆狗洞憋屈,總好過被打一頓強。
她個頭嬌小,狗洞鉆的毫無壓力。
幾個混混繞過一堵墻,追了過來。黎明枝將她那臺打火機大小的高價錄像機取了出來,一邊跑,一邊將此刻被追著跑的險境給錄了下來。
“再不站住,抓住了就打折你的腿!”后邊有人惡狠狠道。
黎明枝將錄像機迅速塞進包包,反手將拉鏈鎖上防止遺失。但手頭忙碌分了心,又加上逃得太急,腳下一滑,順著被雨水打得黏膩的下土坡滑著滾到了旁邊的臭水溝。
臟污的黑水打濕了衣褲,一身的臭味。
別說追來的混混呆住,就連黎明枝自己都呆住了。臭不可聞,她眼淚都差點被自己蠢哭出來。
“啊喲。”
一個要抓她的人腳下一打滑,幸好手抓住了同伴,沒有摔進臭水溝。
但是手中的實木棍脫手飛了出去。
幾個混混嚇得瞪大眼,他們只是嚇唬嚇唬低年級的,賺點小錢。沒想過要真出事!但是那一截實木棍就連成人都能被砸出一塊紅包,難保較小的小學生會不會一棍子砸死!?
棍子在空中慣力拖甩,速度快如閃電,棍子一端甚至還有一枚內扣的鐵釘!
“要是能停下來該多好!我就可以躲過去了!”黎明枝手腳并用爬起,可那棍子速度極快,近在咫尺,鐵釘一角幾乎就要扎進她瞪大的眼睛。
念頭閃現那一瞬,木棍定住了一秒,黎明枝險險的閃了過去。耳邊傳來木頭砸進墻壁的聲音。黎明枝側目看了眼,心都要嚇出嗓子眼了,墻壁被那棍子內扣鐵釘戳出了一口小凹洞!
要是砸到眼睛,就毀了!
黎明枝只覺得先前突然定格住的那一秒有些奇怪。
念頭一閃而逝,她此刻沒有閑心,趁著那幾個混混沒緩過神,黎明枝腳底抹油的順著小路跑了起來。
一直跑了很長一段路,才在一家人家門邊看到一口井,一只幫著繩子的桶。
黎明枝走了過去,瞧見一個和藹的老太太,穿著藍布短衫黑布褲涼鞋,正在晾著衣服,一邊對屋里喊道:“兩個衣架就夠了,找得到嗎?”
“恩。”
一個干凈好看的男生走了出來,身上穿著高中藍白的校服,手里拿著衣架子走了出來。
只是一瞬間,他目光便定格在狼狽的黎明枝身上。
“咦?”老太太也看到了黎明枝,詫異不已。瞧見黎明枝身上的臭水溝臟污,忙熱情地拉了黎明枝走向水井邊上,“孩子,來,奶奶給你洗一下,摔哪了?怎么摔成這樣了。”
老太太自來熟性子,看見水靈靈的小姑娘摔成這樣,心里忍不住就疼惜起來。
何蔣木走了過來:“外婆,這個是我同學的妹妹,你找一套表妹的衣服給她換上吧。”
老太太忙去取了。
黎明枝很驚訝:“她是你外婆?”見何蔣木點頭,黎明枝發自內心贊嘆,“人可真熱情!”
“恩。家里小孩多,都是外婆照看大的。”
老太太取了衣褲,讓黎明枝去換了。又給她一口布袋裝臟衣褲。
“我送她回去,晚點再過來。”何蔣木道。
他判給生父,偶爾周五傍晚會來外祖母家住一兩天,周末再去學校。
走出了一截路。
何蔣木道:“怎么會摔成這樣?”
黎明枝委屈嘟嘴道:“被幾個混混攔住勒索。”
頓了頓,“等會陪我去報警吧。我有錄像證明。”
何蔣木眼底的擔憂消散,有些無奈的笑意掠過唇角:“你出門還帶這個?”
黎明枝沒有回答,也無心解釋。
兩人去了派出所,把證據都交了。
夏天晝長夜短,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六點了,浩瀚的天空彌漫著絢麗迷人的晚霞。
黎明枝坐在松軟的草坪歇腳,真心走不動了。
何蔣木站著沒動。
“坐下歇一會吧。”黎明枝揚起下頜,亮晶晶含笑的眼睛,盯著何蔣木。
何蔣木依言坐在她身旁。
兩人沉默了一會。
黎明枝想起了那會雨中響亮的巴掌聲,心抽搐地刺疼了一下。她突然開口道:
“何蔣木。”
“嗯?”
“你總不能沒有人生追逐的理想吧?”黎明枝托腮,笑瞇瞇的注視著身側坐著的何蔣木。
高高瘦瘦的何蔣木,聞言,雙手撐在身后,懶散地橫著牛仔褲長腿,抬眼望著橘色晚霞暈染的天空,悶熱的風拂面吹來,燥熱的時節,他卻因為身邊女孩的存在,而揚起了一抹愜意笑容。
“我跟黎誠誠都報了陸軍軍官學校,我打算一輩子當兵。”何蔣木聲線含笑,鳳眼睨了眼黎明枝,見黎明枝眼睛亮了起來,似乎為他而自豪,何蔣木眼底點燃了笑意,話匣子不由打開:“我想保護自己,保護我身邊的人,讓人提起我時,是自豪的。”
黎明枝突然想抱一抱這個‘大哥哥’。
家庭的傷害,給了他高冷的外表,細膩敏感的內心。
希望被人認同,卻也不稀罕祈求來的憐憫。他有他骨子里透出來的驕傲。
黎明枝隨了念頭,站起身,感性的走過去雙手一張,摟住了他的脖頸,埋頭靠在他寬厚的肩膀上,默默給了他安慰的擁抱。
“狹路相逢勇者勝。”黎明枝輕聲念道。
甜甜糯糯的聲音,在耳邊一字一句的響起。不習慣被擁抱的何蔣木放下了準備推開她的手,靜靜地倚靠著她肩膀,鼻息間是好聞的洗衣粉味道。
他薄唇上揚,俊逸的臉龐掛著的笑容,不似往日那般,虛無縹緲不真實。
這個女孩,叫黎明枝的女孩,他記住了。
會一直等她長大。
成為他的女人。永遠保護著她。
何蔣木無聲地因為溫暖的擁抱而允了一個承諾。一個黎明枝不知道的承諾。
黎明枝愕然。
消息居然散播的這么快。真是好事沒人傳,壞事傳千里。
給人留下的印象,大致就是:孤僻,瞧不起人,小氣,怪人,成績還很一般。
休假那么多天,又是重生以來頭一次上課,黎明枝一整天都有些心神恍惚,既覺得真實的不可思議,又尷尬小時候人緣居然差到這般離譜的地步。
桌上還留有一條三八線。
好不容易一天熬過去了。
下課鈴聲響起,慢悠悠走在人流最后的黎明枝,在校門口又不幸的被幾個中學生混混擋住了去路。
“聽說你爸媽離婚了,媽媽得到了一筆賠償金。手頭應該不缺零花錢吧?”一個黃頭發的混混手里拎著實木棍子,一下一下輕輕地拍著掌心,吊兒郎當語氣問道。
學校是個小社會。
雖然黎明枝是小學生,但是彼此家長多有互相認識的,同班的學生也幾乎都知道請假將近一周的黎明枝家里出了大新聞,父母離婚了!
“以前我就看她不順眼了!”
模擬考試卷她寫錯了字,想找同桌借橡皮擦,同桌安明明理都不理她一下。
黎明枝粗魯地涂抹掉錯誤的字,后邊寫了小小的正確的字。
前世什么樣?她已經不大記得了。
大概是他們嘀咕的吧。因為從小嬌慣長大,脾氣很大,不太搭理看不上眼的人,而且班上好幾個家里條件不好,穿的又舊又丑,脾氣性格又怯懦膽小敏感,玩不攏,索性就跟他們保持了距離。
自己住完,差不多了,還能趁著房價上漲轉手賣了,賺一筆中間價。
但也因為這樣,上下學都暫時由張老太太陪黎明枝去學校。張燕去找合適的一套房子。
五六個同學聚在,小聲嘀咕著,不時回頭不屑瞥一眼。
坐在第一組最后一桌的黎明枝,不由扯唇,苦澀一笑,裝作沒聽到,翻看書本。
“每天她爸爸開車來接她,很有錢了不起啊?”
“吃東西也沒見她分給我們吃,家里那么有錢,每次來學校都只帶一份自己吃。確實讓人討厭。”
離婚的風波過去后,生活又恢復了平靜。
為了方便照顧黎明枝,張燕在學校附近物色學區房。九零年代的學區房也不算是太貴,在母女兩能接受的范圍內。
黎明枝也認為這個時候買房投資,是一種穩重不賠的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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