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的余綻抱著被子呼呼大睡了三天,諸事不理。
看著她完全恢復了正常,阿鏑笑著告訴她,金二來了好幾趟了,還帶了不少消息來。
“怎么了?蕭家最近事情很多么?”
余綻狼吞虎咽地掃蕩著桌子上的若干菜蔬——軍器所那些粗茶淡飯,她真是夠夠的。
若非不得已,她這一輩子都不打算再去吃軍中的飯了!
阿鏑站在她邊上想給她布菜,卻無論如何都跟不上她自己夾菜的速度,索性放下了筷子,專心回話:
“上回跟您比試弓箭的那位戴參將,聽得說當年在西邊曾經殺良冒功,如今被苦主千里迢迢地找上了門來。
“使君聽了大怒,已經把戴參將收押,同時讓二十二郎整理卷宗,說要送去京城候審。畢竟那是來咱們幽州之前的事情。”
余綻表示十分驚訝:“那種人竟然也能平安到了鎮北軍里任了參將?這是誰給他擋了風雨了?!”
阿鏑哪里知道這些,只管撇了撇嘴:“朝中有人好做官,這肯定是兵部哪位大人幫了忙唄!哦,還有一件事。”
小丫頭神秘兮兮地湊到余綻耳邊,聲音小小的:
“小公子在蕭家又鬧了一場,要去京城。家里自然不肯。
“最后,小公子跟蕭使君立下了軍令狀:若是他能考上三甲,家里就由得他在外頭玩十年。
“否則,他就乖乖地回幽州,使君讓干什么就干什么,一輩子,一個字都不駁回。”
余綻一滯,呆住,片刻,想明白了,張嘴要叫,一口飯嗆到,直直噴了出來,扶著桌子一頓狂咳。
阿鏑嚇壞了,連忙給她拍背,又端了水來讓她漱口。
“蕭使君沒答應吧?使君夫人怎么說!?”
余綻緩過來,整張臉嚇得通紅,抓住阿鏑的手,整個人都是慫的。
阿鏑哼哼兩聲,告訴她:“答應了。他這句話一說,蕭家從老夫人到夫人,從蕭使君到二十二郎,人人拍案叫好。都贊他果然有志氣。
“這個時候,想必小公子已經開始認真吃飯、好好睡覺。然后把攢了多年灰塵的那些圣賢書都翻了出來,正在復習呢!””
著啊!
不是舉子哪有資格去京城讀書?!
余綻拍拍胸口,放心地坐了下來:“他便考舉人,也得考幾年呢!”
阿鏑奇怪地看著她:“小公子只是溫習一下功課。畢竟是使君家的公子,他是有恩蔭的,直接去國子監讀書便是,何必要在幽州考舉人?”
余綻有氣無力地抬頭看她。
阿鏑的無辜裝不住了,吐吐舌頭笑了出來:“小公子去京城也沒什么不好。萬一家里有事,咱們在京城好歹有個可以助拳的熟人。”
“你懂什么呀!”
余綻帶著哭腔扔下碗筷。
這飯是吃不下去了。她起身回了臥室倒在床上。
阿鏑好奇地跟著她進去,坐在床沿上問:“小娘子說的是哪件事?其實讀書什么的奴婢倒真是丁點兒不懂。”
余綻把臉埋在被子里,不動。
不想說話。
以蕭家對蕭韻的重視,怎么可能讓他一個人去京城那種虎狼地?
前世韓震就是派人到幽州綁架了蕭韻,威脅蕭敢,逼著他在戰場上犯了錯,然后皇兄聽信讒言,殺了蕭敢全家……
現在同理。
蕭韻可以算得上蕭敢唯一的軟肋,也是幽州、鎮北都督府的唯一繼承人。
他進京,就相當于蕭家主動送了一個質子給朝廷。
這是一個蕭家絕對不可能放棄的質子。
那蕭家就一定會派出最強大的力量去保護這個孩子。
現如今的蕭家,這個最強大的力量,可不就只能是蕭寒!?
所以,蕭寒會帶著他的本部人馬,以及若干明暗護衛、死士,進京,保護蕭韻。
——自己哪怕去了京城,竟然也仍舊被這兩兄弟看得死死的!
真是……
陰魂不散!
想想自己前些日子拒絕蕭寒的那些話,余綻有點兒,郁悶。
然而眼下就有更令人郁悶的事情——
阿鏑在她身邊碎碎念碎碎念,只求她解惑。
好吧,只得把蕭寒也會進京的消息告訴她。
阿鏑怔了好一會兒,才出著神問:
“小娘子,我從前聽說過,京城第一美男子,乃是一位郡王爺。您知道么?”
廢話!
當然知道!
不就是憫堂兄么?
生得好,所以父皇特別喜歡他,特意封了他一個蓮花郡王的美號。
為這個,據說還有兩個堂姐跑到母后跟前哭鬧了一場,說憑什么郡主的封號還沒有郡王美?大家都拿采邑做封號,憑什么憫堂兄就例外?
她剛聽說這個故事的時候,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問日新,母后娘娘是不是當時就直說了她們這兩個女孩兒家都沒有憫堂兄一個男娃娃長得美?
日新卻告訴她說,沈太后覺得這兩位郡主問責得很是,然后立即去尋了祥和帝商議,給所有的郡主們都改了封號。
然后又過了幾年,皇兄繼位,卻找了種種借口,將堂姐妹們的湯沐邑都換成了那些不起眼的小地方。可因為封號不變,所以這些堂姐妹連鬧都不知道該從何鬧起。各自吃了個大大的啞巴悶虧……
“聽說那位郡王爺生的花容月貌,肌膚勝雪……”
阿鏑一臉的垂涎,就像那位京城第一美男子比幽州城最香的肉包子還要好吃一般。
“哎,你那兩個詞兒是用來形容女子的吧?”
余綻懷疑地看著阿鏑,覺得這丫頭花癡犯得都魔障了,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嘲笑道:
“好歹也是從小看著蕭寒和蕭韻長大的,你怎么還對美色這樣沒有抵抗力?”
瞧瞧你家主子我,看了師兄七年之后,想想誰的臉都覺得無動于衷。
想到這里,余綻忽然一僵。
呃,她忘了,其實憫堂兄……她沒見過……
除了仙逝的父皇,慈安宮的母后娘娘,幾位皇兄和那位皇后嫂嫂,其他的人,不論皇家宗室還是朝廷重臣,其實,她一個都沒見過。
即便是那位口口聲聲說她是妖星降世,理應一落地就該“處理掉”的欽天監監正嚴觀,她也只是隔著門扇聽過聲音,卻未曾謀面過。
除了至親骨肉的那幾位,她見過的人,除了那些面目模糊、形色慌張、永遠躲著自己的粗使宮女內侍們,就只有宮娥日新、小蓬萊大阿監趙真,和……
和什么和?!
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