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嫡宮

108 宮宴(中)

齊慕北一身皂色錦袍,胸口處金絲銀線繡著的蟠龍紋下隱約可見經常鍛煉的肌肉,腰間束著一條滾金團云紋的腰封,挺拔如松的身姿,深邃的五官,美的驚心動魄。

從那天在護城河落水之后,林玉安和齊慕北的關系也沒有之前那樣緊張了。

齊慕北劍眉微挑,出聲問道:“你怎么在這兒?”

林玉安自然不會說去凈房,只輕描淡寫道:“坐久了腿麻,出來透透氣。”

齊慕北點頭,林玉安恭敬的對他行了個禮:“那日太匆忙,還沒有謝謝九爺,從府上借的衣裳已經洗過了,我讓丫鬟熏了香就給九爺送過去。”

齊慕北毫不在意的搖了搖手:“不必了,左右是府上丫鬟的衣裳,你扔了便是,不必再送回來了。”

林玉安默然,那日渾身又濕又臭,她只好向齊慕北府上借了一條素色的裙子,只是那裙子雖然素,用料卻是上等的云霧綃,顯然不是普通婢女穿戴之物。

略一沉思,她就明白了,只怕是齊慕北的侍妾或者通房丫鬟的衣服,這就說的通為何婢女能穿上云霧綃這樣珍貴的布料了。

“嗯,多謝九爺了。”

“時候不早了,可不能比皇上云妃去的更晚啊。”

為了避嫌,林玉安讓齊慕北先行一步,自己稍等片刻才回去。

絲竹之聲悠揚傳來,林玉安腳下的步子加快了些。

皇上和妃嬪們還沒有來,歌姬舞姬在席中載歌載舞,舞姬穿著大紅色高腰胡裙,水蛇腰扭的叫人不由贊嘆,心旌搖曳。

這種從胡人傳入的舞蹈有異于大周的傳統舞蹈,它更加的熱情奔放,讓見慣了婉柔內斂的大周舞蹈的官員們不由眼前一新,嘖嘖稱奇。

夫人卻是一臉厭棄,口中說著有傷風化,眼神中卻有些羨慕。

妙曼身姿婉若游龍,胡琴滄桑中帶著的裊裊清越叫人不能自已,林玉安也覺得很是有趣。

“皇上駕到,云妃娘娘駕到,柔妃娘娘駕到……”

一陣高亢的稟話聲讓氣氛突然間凝滯,所有人都噤聲不語,歌姬舞姬躬身退到兩側,眾大臣攜家眷一同下了席位跪下,齊呼:“皇上福泰隆安,云妃娘娘榮體尊安……”

林玉安也跟著跪下,高呼萬歲。

一雙繡著金龍的黑色錦靴從眼前一晃而過,可以看見明黃色的龍袍衣擺海藍色鮫線繡著層層疊疊的海云紋。

接著就是一條正紅色牡丹花萬福曳地宮裙,那人踩著一雙鞋尖墜著渾圓如鴿子蛋的南珠,大紅色繡鞋上竟然還用黃龍玉作為牡丹花蕊的點綴,一雙鞋子繡得精美絕倫,華貴萬千。

再然后就是梅紫色的銀織海棠花曳地宮裙,腳下也是一雙針腳細密,做工華美的繡鞋,比之那雙用黃龍玉南珠作飾的鞋子卻要顯得低調了許多。

林玉安忍不住偷偷仰頭去看,卻正對上一雙狹長美艷的眸子,林玉安嚇了一跳,忙低下頭去,卻還是看清楚了那位美婦人的模樣。

梅紫色的銀白海棠紋曳地宮裙外面罩著一條月牙色的披帛,烏青的云鬢上帶著赤金鑲瑪瑙的頭冠,耳鬢旁垂下的八尾赤金丹口銜珠的流蘇鳳釵在她款款走動間發出清脆的泠泠聲,格外好聽。

這位應該就是薛家的那位柔妃娘娘吧。

后面跟著的都是一些位分低的嬪或者貴人答應了,燕肥環瘦,錦翠珠釵間彌漫著時濃時淡的胭脂香。

待皇上落座喊了平身之后,林玉安才抬頭,看見皇上身邊坐著的都是風情各異的美人,胖的珠圓玉潤,瘦的身若飛燕,像是御花園里爭奇斗艷的花,讓人眼花繚亂,美不勝收。

穿著明黃色龍袍的皇上身形微微發胖,年過半百,臉上卻掛滿了褶皺,嘴角留著的長長的龍須胡子,看著卻像是一條鯰魚,林玉安忍俊不禁,死命的壓抑著笑意才沒有大笑出聲。

王萱柔轉頭來看她,面色嚴厲,林玉安就想到了教她規矩的慧嬤嬤,一下子就收住了笑意。

“你是不想活了嗎,這種時候還笑得出來。”

這話讓林玉安覺得有些可笑,今兒不是大姨云妃的生辰嗎,不讓人笑,反倒像是去吊唁似的,不覺得晦氣嗎,不過她也只是心里這般想了想,沒有說什么。

王萱柔這才轉過頭去,忽然換了一副溫和的笑容,下顎微微點了點。

林玉安尋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就看見對面斜上方坐著榮國公和榮國公夫人,身后就是余華珠,還有……余嘉。

余嘉的腿有問題,所以坐的是一張圓背圈椅,正面色冷然望著不知名的地方。

林玉安瞬間如同被針扎一般,立刻別開臉,慌神的低下頭,端起杯中的水仰頭喝了個底朝天,喉嚨間火辣辣的感覺讓她差點嗆出聲。

天哪,這是酒?

林玉安捏著喉嚨,死死憋著才沒有咳出聲,王萱瑤看見林玉安憋紅了的臉,忍不住樂道:“這是西域進貢的葡萄美酒,后勁大著呢,須得慢慢品,你這樣喝就嗆著了吧!”

王萱瑤性子和王萱蓉有幾分相似,林玉安沒有心思去理會王萱瑤,王萱柔卻挑著眼角看著她:“你和九王爺走得那么近,卻連葡萄美酒也沒有聽過。”

這話說的就有些聽頭了,說她和九王爺走的近,暗諷她攀附權貴,話音一轉又說她連葡萄美酒都沒有聽過,是想說她身份卑賤,不配與九王爺走的近,這明嘲暗諷的話,說的毫不遮掩。

林玉安卻是心里一跳,王萱柔這話說的沒頭沒腦的,她之前從來沒有和齊慕北在人前有過接觸,唯獨剛才去凈房回來的時候遇見了齊慕北,同他說了兩句話,回來王萱柔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陰陽怪氣,難道是她剛才看見了自己和齊慕北說話?

有些事解釋只會越抹越黑,林玉安偏過頭深吸了兩口氣,依舊沒有理會王萱柔。

誰知王萱柔卻并不打算就這樣罷休,提高聲音問她:“難道剛才我看走了眼,錯怪了表妹?”

聲音大得讓周圍的人也望了過來,只見王家的嫡出大姑娘一臉怒容咄咄逼人的瞪著她身旁的一個穿著杏色折枝花裙子的少女。

少女綰著墮馬髻,髻上插了一支羊脂玉攢銀絲鑲吊穗釵,脖頸間戴著一條羊脂玉鎏蝙蝠銀瓔珞,肌膚白皙,一張還沒有完全長開的臉雖還帶著幾分嬌憨,卻已經隱約有傾城之姿,看起來清爽干凈,不妖不媚。

比起通身氣派雍容的王萱柔,林玉安就顯得可憐兮兮的。

余氏見狀,側身看了王萱柔一眼,笑呵呵的道:“你們姐妹倆又說什么悄悄話呢,今日是云妃娘娘的生辰,可別耍小性子。”

言語神情中頗為寵溺,瞬間就把氣氛緩和了下來,把王萱柔刻薄的模樣說成了小女兒家耍小性子,聽起來讓人覺得可愛。

林玉安低眸不語,任憑余氏母女兩個自導自演。

很快這事兒就遮掩了過去,林玉安像是沒事兒人似的,抬頭不動聲色的打量起今日的壽星云妃。

云妃一身大紅色牡丹萬福曳地宮裙,和柔妃一左一右的坐在皇上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