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起驚鸞

一百 愿此相別各不悔

抱著江宴生的衣裳離開,一直跑到了自己在府衙暫且的住所,秦問遙停下腳步,心緒卻還是沒法平靜下來。

及近冬末,天氣不見回暖,反倒是化雪時更加寒冷。院中的枯枝經風搖晃,抖落昨夜小雨掛上的水珠,落在秦問遙仰起的臉上,代替那許久不見的淚水劃過臉頰,冰寒冷徹,才叫她的思緒稍許清明。

不該奢望的,便該永遠拋諸腦后,這是她一貫的行事作風。

怕了拍自己略有些僵硬的臉頰,秦問遙這才扯出一抹淺淡的笑來,回身去院中打水清洗衣裳。

等雙手在冰冷的水中浸了小半個時辰,秦問遙已經理好思緒,再去江宴生屋中收拾碗盤,便也能以最平淡的態度應對。

而江宴生亦是視她于無物,仔細整理著手邊的卷軸,唯有余光追隨于她的一舉一動,顯然是已經有了決定。

“正午大人是否需要準備午膳?”待將碗盤再一一收回了食盒,秦問遙在旁垂眸問道。

江宴生點頭輕應,從手邊拿了管膏藥隨手遞給她,“這是防治凍瘡的膏藥,知府著人送來,我用不慣,你且拿去。”

聽是他用不慣的,秦問遙也就沒有深想地收下,畢竟江宴生自小養尊處優,用不慣低劣的藥膏也是常事。

可當她拿著那小瓶藥膏離開時,卻沒發覺自己正被人緊緊盯著。

府衙是有大廚房的,每日不光提供飯食,亦有不少新鮮的食材,秦問遙去拿了些回來,卻在剛進院子便被人堵了個正著。

來人著一身黑衣,墨發高束,那張臉卻是白得好似凝脂玉,帶著幾分可愛的稚氣。

只是眼角疤痕有損容顏,加之神情過冷,讓人一瞧便覺不好相處。

“你是?”秦問遙自知沒見過她,便探究問了一句。

豈料少女卻先將她上下打量一眼,隨即嗤笑,滿目輕視。

“江家在皇都有多少權勢,可不是你一個妓子能清楚的,畢竟我也查過,吟歡閣接待過身份最高的客人,也就只是這南城江家的二爺,其間身份懸殊,我想你沒那個概念。”

少女說著又是伸手,動作極快地從她身上搶過藥膏,拿在手上掂量起來,“跟妓子講理未免有失身份,但看在你沒見過什么大世面的份兒上,我也就不與你計較。只是你給我記著,不該肖想的人就離得遠些,讓那些念頭都爛在心中帶進土里,否則我能讓你永遠開不了口。”

聽她一口一個“妓子”地諷刺與威脅,秦問遙的手緊緊攥著,最終也沒能忍下這份屈辱。

“我記著大人身邊除卻護衛并無他人,而你作這副打扮,應當也是護衛之一,”秦問遙反問:“你又有什么立場去管主子看上了誰?”

少女似是被說中了痛處,原本還離她兩步之外,此時卻突然朝前跨了一大步,手也揚了起來。

秦問遙知曉她要對自己動手,連忙后退想躲。可院中路面本就不平,她這一退,反倒是被石子絆住了腳后跟,猛地朝后跌去。

這一下摔得不輕,秦問遙只覺得手中刺痛,再抬起時只見手掌滿是細密的擦傷,還有一條最嚴重的傷口往外不停滴血。

“阮清言!誰讓你動她的!”江宴生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二人抬眸望去,便見他滿面的焦急與怒火。

前者是對著秦問遙,而后者則是對著那少女,也就是阮清言。

江宴生本是想到院子里走走,卻沒料出門便見了這么一出,此時也顧不上與秦問遙拉開距離,連忙就要上前扶她。

秦問遙能瞧出阮清言的心思,此時不愿摻和到二人糾葛之中,便推了江宴生一把。血跡印上他的月白錦衣,惹得江宴生心中火氣更甚。

“你裝什么?隨便一摔就半身不遂了?”阮清言亦是滿腔怒火,俯身就要拽她起來。

然江宴生又怎會叫她如愿?只聽一聲清脆的聲響,竟是江宴生一掌拍在阮清言伸來的手上,霎時紅了一片。

“你究竟想做什么?”江宴生護在秦問遙身前,對她怒目而視。

阮清言退后一步,明明心中難過不已,卻硬像是炸起了全身的刺,語帶譏諷,“我怕狐貍精勾了你的魂,這不正是在幫你驅除妖邪嗎?”

“別說旁人,在我看來你就是最大的妖邪,整日陰魂不散,害人不淺。”

“江宴生,你給我想清楚再說話。”阮清言咬牙切齒,“想我也是堂堂阮家七小姐,憑什么給你做護衛?你竟也一點不知感激?”

“感激?”江宴生好似聽著了什么笑話一般,“我這輩子感激誰也不會感激你!既然這么不情愿,你就走啊,何必委屈了這堂堂阮家七小姐的身份?”

“行,你既不稀罕,那我即刻就走,只是你別后悔。”

“誰后悔誰是孫子,”江宴生正在氣頭上,說話也如阮清言一般沒了分寸,“要走趕緊走,沒誰留你。”

阮清言微微一怔,片刻之后眼圈泛紅,“江宴生,你別后悔。”

說罷也不等回應,阮清言轉頭便走。

沒了起先惹事的人,院子里忽而沉寂下來。

秦問遙稍有緩和,此時自己撐著地站了起來,她垂眸瞧著好似失落的江宴生,心中發堵,卻還是出言相勸。

“若是在意,就將人追回來。”

“不追!”江宴生猛地站起身來,竟也是紅了眼眶,“都說了誰后悔誰是孫子,我們江家可沒有阮姓的祖先。”

秦問遙哪里不知他說的是氣話?于是輕嘆一聲,對他說道:“今日不論她要做什么,總歸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與她無關,你又何必生這么大的氣?”

明明是解釋的話,可聽在此時的江宴生耳中卻像是火上澆油。

只見他一拳捶在身邊的樹干上,雨滴落了他滿頭滿臉,“自小只要是我喜歡的,她便要毀去搶去,十幾年了我也受夠了,不如趁此做個了結。這樣多好,日后小爺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也輪不到她來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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