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妝

第九十章 我忘了

確實如此,在蕭韌看來,這幾天沈彤就像只烏龜縮在殼里,她連大門都沒有出去過。

倒是她那個傻丫頭,每天都會跑到村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蕭韌也很好奇,沈彤口中的袍澤會是何方神圣。

屋里傳來噼里啪啦的聲音,空氣里彌漫著焦香味道,蕭韌吸吸鼻子,眼睛看向火盆,沈彤很怕冷,屋里放了兩個火盆,聲音就是從其中一個火盆里傳來的。

“哎呀,烤焦了!”小丫頭驚呼,用撥火的鐵棍子撥出一顆顆烤得糊黑的豆子。

蕭韌從鼻子里噴了口氣,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把豆子放到火盆里燒的。

“豆子不是這樣烤的。”蕭韌忍不住說道。

芳菲鼓著腮幫子,沖著那堆焦碳似的豆子使勁吹氣,她才不理這個人呢。

再看沈彤,就像是不知道自家丫頭在犯蠢似的,手里拿著本破書看得起勁兒。

一個七八歲的小屁孩,又是練武的,還看書,你認字嗎?

他走到炕邊,拔著脖子想看看那本破書是什么,沈彤低著頭,就像是頭頂上長著眼似的,把書抖了抖,亮出封面給他看。

“弟子規?”蕭韌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指著沈彤,問道,“你究竟是不是沈家孩子啊,這么大了還在看弟子規?”

沈彤抬起頭來,很認真地說道:“我沒看過。”

有什么好笑的,她確實沒有看過,這是芳菲在房東大娘那里找來的書。

小女娃神情嚴肅,蕭韌反而笑不出了,他好奇地問道:“沈彤,你是不是還沒有開蒙?”

“不知道,我忘記了。”沈彤說道,繼續去看手里的那本《弟子規》。

沈彤坐在炕上,蕭韌站在炕邊,從他的角度看過去,沈彤頭頂有個小發旋兒。

沒留頭的小屁孩,真丑。

蕭韌別過頭去,就看到另一個沒留頭的小丫頭還在沖著黑乎乎的豆子吹氣兒。

蕭韌從大娘家里出來的時候,迎面看到來找他的蔣修杰。

“七少,有人有人讓我給你帶了東西。”

蕭韌蹙眉,他在三里莊的事,除了他們自己以外,沒有人知道,誰會來找他?

他沒有說話,大步走回自己的住處。

他和六名屬下住在村子最東頭,那里有一條小路,蜿蜒通向村后的群山。

屋子里,其余五人都在,八仙桌上,放著一只大紅描金的食盒。

他們輕裝簡騎,這不是他們的東西,整個三里莊,恐怕也沒有這樣的東西。

蕭韌上下打量著蔣修杰,看著蔣修杰心里直發虛。

“今天我讓你去京城見老方,打聽京城的情況,除了老方,你還見了誰?”

他沒問給他帶東西的是什么人,而是問蔣修杰見過誰。

蔣修杰在心里默念了五遍叔父蔣雙流的名字,終于挺直了腰板。

叔父膝下只有一個女兒,他是蔣家這一代唯一的男丁。

所以七少一不會要他的命,二不會要他的子孫根,命和子孫根都在,其他的管他呢。

“我見到了阿馬,這東西就是阿馬讓我給你帶的,不對,是給我們帶的,不是只給你一個人的。”蔣修杰說道。

他的祖父蔣滌青是老定國公蕭淵麾下五虎將之一,小時候他也常去國公府,阿馬抱過他,他和小時候的樣子變化不大,阿馬一眼就認出他了。

“不是只給我一個人的?”蕭韌冷笑,眸光如劍,刺向蔣修杰,如果眼神能殺人,蔣修杰已經透心涼了,“那你還來告訴我做甚?”

“七少,阿馬老了,他是老人家,我不忍心讓老人家傷心。”蔣修杰沒有說謊,他真的是不忍心。

阿馬是現任定國公蕭長敦的親隨,他認識,蕭韌也認識。今天他從方記棺材鋪里出來,沒走多遠就看到了阿馬。阿馬比他記憶中老了很多,以前那個精神抖擻的阿馬,現在臉上皺得像個桃核,只是那笑容,還和當年一樣。

蔣修杰知道這樣做會讓蕭韌不高興,可是他還是硬著頭皮,帶著東西回來了。

蕭韌冷著臉,轉身向外走去,走到門口,他說道:“你拿回來的,就是你的東西,你看著辦吧。”

說完,蕭韌就走了,連頭都有回。

蔣修杰無奈地看看那只食盒,又看看其他五個人。

“我看著辦?怎么辦?”他問。

“打開看看,里面是什么?”岳陽說道。

“是啊,看看吧。”朱孟嘗也說。

食盒打開,里面是各色點心。

“怎么都是點心啊,而且都是加了桂花的,有椒鹽味的嗎?”

“看看有沒有紅豆沙?”

“我也不喜歡吃桂花,甜甜膩膩的。”

“小蔣,這是你拿回來的,我們都不喜歡吃,你自己都吃了吧,岳陽,你去問問那家大娘,會做肉夾膜不?”

“是啊,天天吃面,我都快變成面條了,我想吃羊肉包子。”

蔣修杰摸摸鼻子,默默把食盒蓋上。

小時候,七少第一次揍他,就是因為他摔了七少屋里的一罐子糖桂花

次日,天空終于放晴了,岳陽去給大娘送碗,回來的時候告訴他:“七少,剛剛我看到沈姑娘的丫頭,就是叫芳菲的那個,歡天喜地的跑回來,身后還跟著四個人。”

“什么人?”蕭韌問道。

“都是男的,兩個三十上下,一個二十多歲,還有一個十六七歲。看身板都像是練家子,身上戴刀,還牽著馬。”岳陽說道。

蕭韌瞇起眼睛,這些人是沈彤的袍澤?

“收拾東西,隨時準備動身。”蕭韌向著沈彤的住處走去,他倒要看看,那些是什么人。

芳菲興奮得像只小麻雀,小姐讓她到村口去看看,她剛到村口就看到了許安四人。

許安、路友、王雙喜、阿治。

他們四個是快到三里莊時遇到的,然后一起回來。

“蝦頭是不是比我們先到啊,他在京城離得最近。”阿治問道。

芳菲想了想,她想不起來蝦頭讓她們怎么圓謊了,忘了。

“我不知道,我忘了。”芳菲實話實說。

“你這小丫頭,什么叫你忘了?”四人哈哈大笑,阿治還拍拍芳菲的小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