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眾人都冷若冰霜看著自己,就連謝梨安這樣的男兒也有些懼了,他下意識握住蘇凝玉的手,在她耳邊小聲勸道:“姑娘莫怕,有我在。”
這蘇凝玉倒是毫無畏懼,畢竟她是將軍之女,比這更為可怖的場景也不是不曾見過。但見這謝梨安將自己的手緊緊攥著,便覺一絲羞赧,嬌羞地點了點頭。
這幫教徒雖兇神惡煞,但許那三人不曾下達旨意,便個個敢怒不敢言,身旁有心善的老婦人小聲勸道:“才剛你二人擠進來,我們便發現了,你們還是快些前去與幫主認錯,才好少受一些懲罰!”
謝梨安聞聽不解,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便能讓人覺察異樣,欲問之時,只見面前讓出了一條道來,便有一縷光落在他們面前,順著光看去,原是被高高架起的一面銅鏡。
自人群中間緩緩走來三個身著道袍的男子,因背著光,謝梨安并不能看清他們的容貌,只覺這三人身上有一股濃濃的檀香味,想必是常年燒香拜神的緣故。
待走近了,只聽為首的男子道:“你二人也欲入我青鳥教?”
謝梨安不慌不忙從地上站了起來,又將蘇凝玉扶起,他實不愿跪這等裝神弄鬼愚弄百姓之人。見他二人起了身來,四周教徒一陣唏噓,皆不滿他二人不敬教主,恐此魯莽行為惹惱了天神。
為首男子抬了抬手,四周頓然安靜下來。謝梨安細細打量了此人,竟覺此人相貌堂堂,眉清目秀。年紀已過弱冠,但卻不及而立。只見他手拿懸玉竹木聚骨扇,頭戴黃楊木雕五斗冠,身著青灰大襟得羅袍,腳踩黑色圓口雙臉鞋,雖是道士打扮,卻氣質非凡,頗有大戶人家公子的派頭。若以相由心生論其,此該并非什么奸人,不覺心生疑惑。
這男子見謝梨安久不言語,倒也不曾為難他,反是先抱拳道:“不知公子從何而來,去往何處?路過我梅浮溪所為何事?”
謝梨安見他施禮,便覺也不便咄咄逼人,亦回禮道:“不過是久仰教主大名,故而想來一睹風采罷了。”
男子愣了愣,忽而笑道:“公子此話玩笑,你不是那等會信鬼神之人,想必……想必來此是為了別的事吧!”
謝梨安見不能隱瞞他,便也覺有些無趣了,因此直言道:“不知孟文杏,康凋晚,齊青蚨三位公子,教主可認得?”
男子聽罷頓然變了臉色,連他身后跟著的二人也再難冷靜,與這男子附耳言語了一番,便見三人忽然熱忱,俱欠身作揖道:“原是謝太傅家的公子,我們兄弟三人沒有眼力,不曾認出,還望恕罪!”
謝梨安見罷長舒一口氣,他原以為他們三人心有不軌,欲加害自己便不肯承認,不曾想竟這般友善,便將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了。
可轉念一想,只怕是笑里藏刀之計,許假意與自己交好,再暗中設計自己。想至此處,不禁蹙眉,又伸手牽住了蘇凝玉的手。
起頭人先道:“不怕公子笑話,在下便是孟文杏,那名帖送出已有數日,原還以為與公子無緣,便將此事忘卻了,不想公子竟親自來此,實讓我們兄弟幾人驚喜不已!”說罷側身讓至一旁,與謝梨安介紹,左側身著水藍色道袍目光犀利之人便是是康凋晚,右側身著月白色道袍下巴上留了一撮的是齊青蚨。三人之中以齊青蚨最為年長,康凋晚次之,以孟文杏最為年輕。
二人一一與謝梨安施禮,謝梨安俱回禮之。
正交談甚歡之際,忽有小道童神色慌張匆匆而來道:“師父快去看看吧,那女子方才醒了,哭著鬧著要尋死,幾個道婆看著也沒轍!”
孟文杏聽罷神情間閃過一絲倉皇,看了一眼謝梨安又很快撇過臉去,低聲與那道童怒道:“什么事都做不好,這等事還需來報我們不成?”
道童不知察言觀色,仍舊道:“那姑娘許是得了失心瘋,滿嘴胡言亂語,沒人能聽得懂她在說什么。弟子無奈之下才來尋師父要個主意的……”
康凋晚不等他說完,便拎著他急忙離開了。謝梨安將這一切俱看在眼里,因之前得了那神秘老者的指點,又見這三人此番不尋常之舉,便更信那被他們囚禁起來欲做祭天之用的女子,便是被蕭梧亭送來此地的燕雙公主。
謝梨安漸然想通前后之事,便恨不能即刻將燕雙公主救出,才聽那小道童所言,想必在這三人手里,該是遭了不少罪了。一想到她金枝玉葉的公主,只因自己的母親不得圣上寵,便要受這般苦,謝梨安便心起憎恨,再看眼前這孟文杏,便不覺有什么可取之處了,只覺面目可憎,人面獸心。
他才欲開口責問,卻被蘇凝玉拽了手道:“公子不可急躁,燕雙公主若果真在他們手里,你此刻問了他們也斷不會承認,只怕若是將他們逼急了,到時候殺人拋尸,倒頭來豈不是后悔莫及?”
聽蘇凝玉這般一說,謝梨安也覺有理。想必這孟康齊三人在此地為非作歹,稱王稱霸,也算是亡命之徒。雖自言邪不勝正,殊不知還有一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斷不可將這三人輕視了。
尋思片晌,謝梨安抬起頭微微笑道:“這梅浮溪大好風光,不知教主可否帶我四處看看?想我呆的那滄水城,燈紅酒綠,繁花似錦,比之此處在下方才明白那不過是喧囂紅塵罷了,哪有一絲這里的神霄絳闕,浮生若夢之感?”
孟文杏許不曾料到謝梨安不追究那女子之事,倉皇有些失態,但很快也平緩下來,尷尬一笑道:“謝公子貴客,在下豈有不招待之理?在下本就有此意,只是今日公子來得突然,我這里也不曾準備妥當,故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說罷回頭與康凋晚囑咐了幾句,便獨自領著謝梨安并蘇凝玉二人走出了人群。
詩云;
今日苦短昨日休,歲云暮矣增離憂。
霜凋碧樹待錦樹,萬壑東逝無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