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石棺就見到秋海棠如鮮花般盛開,又魂飛魄散飄向當空圓月。
夜現光華,卻是血色之花,絢爛即死。
“師傅,師傅。”
聽到四下沒了聲音,柳英匆匆跑進安源堂,只見柳洛手腕處鮮血淋淋。
“是流光刃?”柳英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
“這么說來,師傅將流光刃傳給了你?”
弟子們紛紛趕到,見到柳洛手上的流光刃,便明白了青霞山掌門已經仙逝,而新任掌門就是柳洛。
“師姐,你聽我解釋。”
柳洛一邊咳嗽一邊努力說著。
“解釋什么?既然師傅將掌門之位傳給你,你就要好好想辦法替師傅報仇。今日師傅慘死在安源堂,究竟是誰害死了師傅,是誰讓青霞山招此劫難,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還未從秋海棠死去的悲傷中回復過來的柳洛,根本聽不到柳英說了什么。
想到自己還是遲來一步,心中更是萬分懊悔,懊悔自己猶豫不決,沒有一開始就聽小鈴鐺的話,早早學得流光刃心法,破棺而出......
也許,師傅就不會,就不會......
她不能再想,也無法再想。秋海棠死得如鮮花羽化般,她的死和她活著時候一樣光彩耀人。
師傅早就將掌門之位傳給了她,而自己卻連她最后一面也沒有見到。
“是鹽巴幫、梅山寺、寶頂門、還有九山......”
柳英哭泣著又道:“但是這些人一個也沒從這里走出去。我方才進來,什么人也沒有看見。”
“這些人都死了。”
“死了?”
“是的,師傅想的就是同歸于盡,她死前可還說了什么?”
“師傅說,《》在鏡往樓。是鏡往樓的夜青拿走了《》。”
“掌門既然這么說了,那我們就去鏡往樓問問,是不是他們早就拿走了《》,卻告訴各門各派是青霞山拿到了《》。”
幾個女弟子紛紛流著淚,點著頭,一副大仇不報,誓不甘休,決心滿滿的樣子。
柳洛聽了這些話,又想起之前在安源堂的時候,就已經聽柳英傳信說起鏡往樓的人到了臨幽城。
可她當時連安石原的棺材在哪里都沒找到,更不要說《》的線索。
月圓之夜,各門各派趕到此地,見到了師傅,為什么他們就認為《》被師傅拿走了?
他們是如何做出這種猜測的?
難道是……真的早有人將消息透露給這些人?
“掌門師妹在想什么?”柳英關切道。
“沒什么,師傅可還說過些什么?”
柳英想了一想,師傅讓她趕往臨幽府的時候,各門派就好像已經斷定了《》在我們青霞山手上。柳英去而復返,也正是因為擔心各大門派,人多勢眾,難免有什么陰險詭計,自己回來也好暗中保護師傅。
靜心回憶了秋海棠說過的話,也覺得整件事情蹊蹺得很。
師傅當時說,“天下人,千里迢迢來到安源堂,并不知道安源堂不過只是一道門,一道尋找《》的結界之門。真正的結界還不在臨幽城。
柳英你聽好了,青霞山背負著保護《》的使命,前掌門曾經說過,守護《》最好的辦法是永遠不要讓它出現在這世上。”
想到這里,柳英轉向柳洛道:“師傅讓前往臨幽府之前,各大門派就已經知道《》在師傅那里,他們聯手就是為了讓師傅交出《》。但師傅告訴我,此處不過是《》的一個結界之門。”
“結界之門?”柳洛凝眉不解。
柳洛點頭道:“沒錯,師傅原話就是如此,此處不過是一個結界之門,而真正的結界根本不在這里。”
“師傅這樣說是不是意味著《》也根本不在此處?”柳洛連忙問道。
“我的想法和掌門師妹的推斷相同。但是各大門派似乎確信師傅那已經拿到了《》,那個寶頂門的掌門說,青霞山的人想要獨占《》,將天下至寶占為己有,令天下不太平的話,洪大頂第一個向她挑戰。”
“不自量力。”
眾弟子紅著眼道。
“其他門派也是這樣說的嗎?”
柳英搖頭,“后來的我聽不清楚,但恐怕都和洪大頂一樣,認為掌門人想要獨占《》。”
“這么說來,一定是有人故意散布謠言,讓天下人以為青霞山拿到了《》,會是誰呢?”
柳洛愁眉不展,柳英卻道:“是鏡往樓。師傅傳聲于我說的正是《》的線索在鏡往樓。”
“可是既然不在師傅這里,師傅又為何要承認,為何不解釋?”
聽柳洛這樣一問,柳英沉思半晌才怯怯道:“師傅性格堅毅,對于外人的看法向來不放在眼中,況且就憑這些人,即使加上梅柳師太也不可能打得贏師傅。”
話雖如此,可是師傅畢竟已經和這些人一樣,不在了。
彼岸花落淚,流作忘川,夕春暮秋,墳下空輪回。
柳洛望著地上一百四十二朵盛開的曼珠沙華,漸漸凝固成一片片鮮紅,仿若黃泉水枯,露出水下尸骨累累。
剛從空無一物的石棺里出來的柳洛,忘記了人死后唯剩白骨一堆。
竟以為人死后就該是這樣絢爛的紅。正如曼珠沙華的美,是妖異、災難、死亡與分離的不祥之美。
即使中間不是隔著忘川,即使無數次輪回,也不過是死亡、災難和分離。
死亡的美,絢爛,鮮艷,和生的美一樣璀璨奪目,甚至比任何一朵鮮活的花都更為刻骨銘心。
柳洛看得出神,忽然間,腳下大地開裂,跪著哭泣的師妹們踉蹌著壓倒在彼此身上。
柳英道:“是地下水裂,師傅之前交代我前往臨幽府通知官府地下水裂之事。師傅說不出半月,地脈斷裂,地水涌出,此處百姓在劫難逃。
必須盡快疏散百姓,青霞山地勢最高,百姓繞山而行能躲過水災,隨后一路向東。”
但是這洶涌而出的水勢,哪里還留給百姓半月時間,分明是只要一日,便能將整座臨幽城變做汪洋。
柳洛喃喃自語:“洋洋河水,朝宗于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