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端坐在大堂上坐,一眼就看出眼前這突厥來人竟是個十七八歲的姑娘所扮的。
“你是何人?”
魯娜看著眼前的大寧女子,恭敬行了一禮。
“尊敬的小姐,吾名魯娜,奉文茵公主密旨前來大寧,將圣物交與您。”魯娜將手中捧著的盒子往上抬了抬。
盒子是小巧的四方形,盒上雕刻著鏤空狼形。雖是閉著著的,可長寧還是聞到了白龍骨的味道。
目光一亮“:花枝。”
花枝聞言,識趣地上前接過盒子,遞到長寧面前。
長寧接過盒子,便能感受到一股撲面而來的血腥氣,狼王嗜血,果真是白龍骨,笑道“:多謝貴公主,有勞魯娜姑娘遠道而來。”
魯娜右手放在胸前,躬了躬身子。
這是突厥的標準禮儀。
“公主有話帶給裴小姐。”魯娜頓了頓,接著開口“:承蒙小姐援手,救我主于危難中。今日奉上白龍骨,一是為謝小姐當日之恩,二是希望來日若有需要小姐幫忙的地方,還請不要推辭才好。”
花枝雙眸一瞪,這突厥公主好生無賴。分明是小姐花了二十萬兩銀子救下她,這白龍骨也是小姐該得的,怎么就成了還欠了她人情?
“小姐…”
長寧輕笑一聲,好個不肯吃虧的性子。
那二十萬兩雖不少,可也未必能買的了白龍骨。
這東西向來有市無價,突厥近年與大寧日漸交惡。別說狼王的白龍骨,就連普通的狼骨都不易得,這耶律文茵也確實沒占她便宜。
這白龍骨向來來之不易。
“回去告訴你家主子,我應下了。”長寧端起茶盞,輕輕撥動茶面。
魯娜曾隨耶律文茵學習過大寧的禮節,也明白此舉是在送客。
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了,她也不便久留。
“謝七,你跟上去,別驚動她。”長寧目送莫扎的身影離開。
魯娜氣息穩健,腳步輕盈,想來武功自是不凡。是以,謝七必得小心才好。
“是。”
謝七一個閃身,出了觀瀾苑。
花枝有些擔憂的問道“:小姐,可是這魯娜有何不妥?”
“非也,只是讓我心安而已。”長寧搖頭,眼下局勢不明,若是這魯娜出了城還好,要是沒出城門就被抓住了,保不準那些有心之人會趁機誣陷裴家勾結突厥。
尤其是…裴青山這么些日子安靜地有些過分了,長寧總覺得他不是輕易善罷甘休的人,上次廢了他一雙手,若是就此作罷實在不像他的作風。
長寧面上波瀾不驚,可花枝心中卻有一閃而過的心悸。
風中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聲音,長寧目光一閃“:花枝,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小姐。”花枝將桌上剩下的茶水收走便退下了。
花枝走后,謝隱從梁上輕輕落下。
“主子猜的果然不錯,是趙姨娘。”
謝隱當了謝家這么多年的暗衛,也是見慣了死人。沉香雖在觀瀾苑有些日子,可他們之間并無交集。
因此提到沉香的死,謝隱臉色平靜。
長寧聞言,五指微微彎曲,眉梢帶著絲絲冷意。
她早知道沉香離開觀瀾苑必會招芙蓉苑的猜忌,可她也暗中打聽到了:趙姨娘身邊的鄭嬤嬤是沉香的干娘,正因有這層關系,她才會直接將沉香送回芙蓉苑。
想來沉香也是因此才會投靠芙蓉苑,她本以為有鄭嬤嬤在,好歹能保住沉香的性命。可沒想到,趙姨娘比她想象的更狠。
“知道了,鄭嬤嬤可知情?”到底還是于心不忍,長寧才派謝隱去打聽消息。
謝隱看了一眼長寧,微微搖頭,遲疑道“:應是不知。”
長寧靜默,最終揮了揮手。
“下去吧。”
謝隱離開后,長寧視線投在茶面上,茶面似乎感應到了長寧的視線,微微泛起了漣漪。
一聲嘆息溢出朱唇。
一夜無眠,翌日。
長寧早早睡醒了,也沒驚動花枝謝七,麻利梳洗以后便帶著白龍骨出門了。
師兄的腿越早治,好的幾率就越大。
除了白龍骨以外,所需要的藥材,都已經備好了。
長寧摸進師兄的院子。
她并不是第一次來謝府,加上記憶力不錯。
因此找師兄的院子并不是難事。
“阿寧清晨前來,所為何事?”
長寧剛跳進院子,身后傳來一道溫潤低醇的男音。
長寧沒好氣轉過身子,瞪了一眼輪椅上的男子“:師兄你要嚇死我,我今日來給你治腿的。”
說話間,將盛有白龍骨的盒子拿出來,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這是?”
謝祁弈隱約猜到盒中放的何物,可沒有長寧點頭,他不敢貿然說出,免得希望越多,失望越大。
他這么多年也服過很多藥,外敷的,內服的,他都試過。
他做夢都想像個正常人一樣站起來,而不是一輩子不死不活的坐在輪椅上。
可無數次的希望,全是一場空。
后來他再也不敢奢望,不能站就不能站吧,反正他從來不知道能行走是什么滋味。
長寧有些鼻酸,點頭笑道“:師兄,我找到白龍骨了。”
謝祁弈微微闔上眸子,伸出手,想要揉揉師妹的頭。
手伸到一半,頓住,師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輕啟薄唇“:多謝。”
多謝,一直沒有放棄他。
長寧展顏。
深秋的清晨,陽光正好,露水從葉上輕輕滑落。
這一日,從清晨一直到暮色漸沉。
謝家大公子一直閉門不出。
謝夫人擔心,以為是弈兒因為夜國公主的事心中煩悶,怕兒子想岔了,便守在院里。
終于,房門打開。
謝夫人看向房門,正想著招呼人擺膳。待到看清門邊,眼淚盈滿眼圈。
“弈兒!”
謝夫人快步走到門邊,從長寧手中扶過謝祁弈。
“娘,我沒事了。”
謝祁弈臉色蒼白,薄唇上也毫無血色,但精神卻是比往日更好了。
謝夫人眼淚滑落,顧不得擦拭,目光炙熱,落在謝祁弈的腿上。
雖然還是無法自己行走,可弈兒…真的站起來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謝夫人的聲音帶著哭腔,向來端莊持重的臉上寫滿感激,謝天謝地,她的孩子好了,她的弈兒終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