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春澤

058 放冷箭

花長老目光悠悠,望著不遠處那絲絲縷縷緩慢滑行的云氣,“墨霄自幼聰明過人,十五歲時就已是北魏家喻戶曉的絕世公子。怎奈他天性不羈,素日不與文人為伍,倒去結識江湖異士。十六歲時,墨霄被老怪宇文文文相中,收歸門下。”

玫娘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問道:“他十六歲習武?”

“墨霄雖是文人,射藝劍術也有涉獵。應該說,他十六歲才開始正兒八經的練習邪術。”

玫娘不免慨嘆,“半路出家的都這么厲害?這墨霄真是個天才。”

“他是奇才。否則宇文文文又豈會傾囊相授。”

玫娘面露向往,“被老怪相中的人,會是什么樣兒呢?”

花長老拿起一只鴨腿塞在玫娘嘴里,“肯定是比老怪還怪的怪人!”

入夜,花長老和玫娘再次站在峰頂。

“看到了嗎?那就是證邪宮。”花長老纖手一指,淡淡說道。她自己心知肚明,這淡然,是為了掩飾心底濃濃的不安。

與其說是宮,倒不如說是屋更為恰當。

一株株建在參天古樹上的樹屋連成一條蜿蜒曲線。點點燭光或明亮,或昏暗點綴其中,仿佛散落在枝葉上的螢火蟲,與燦爛星空相輝映。

若是精通邪術的高人,便不難發現那條蜿蜒曲線中暗藏一百零八種變化。

花長老凝視良久,嘆道:“墨霄確是難得的人物。他若肯將這份心思用在正途,定能名垂青史。”

“阿娘,你快別夸他了吧。我緊張的都出汗了。”

不止玫娘緊張,花長老也緊張。但她不能像玫娘那樣宣諸于口。

“證邪宮里有內應助我們行事。”花長老拍拍玫娘肩頭,以示安撫。

“內應,就是那個在證邪宮里做雜役的阿婆?”

她行不行啊?

玫娘心里沒底。

“你可不要看輕了這種小人物。”花長老意味深長的說道:“越不起眼,越有大用處。”

都到這會兒了,不是爭辯的時候。

玫娘嗯一聲,緊緊護腕,故作鎮定問道:“阿娘,待會兒咱們從何處潛入?”

花長老思量片刻,手指著曲線的中段,“那里,那里變化最弱。”手臂一橫,指向曲線的彎角處,“那里就是月胭的住處。我負責引開他們,你去月胭房里找一枚魚符。據內線所說,魚符收在妝奩里。拿到以后,你別管我,盡快回去向門主復命。”

玫娘一聽就急了,“阿娘,你輕功比我好,我去做餌。”

山風吹得玫娘鬢發胡亂飄擺,花長老輕撫玫娘面頰,疼惜道:“傻孩子,月胭和為娘總算有些舊日情分,一旦我落入她手,她必定會勸我歸降。我便假意投誠,你回去求門主來救我。看在魚符和你四師兄的面上,門主必會派人來的。”

玫娘將信將疑,“她真不會殺你嗎?”

“不會。”花長老篤定道:“證邪宮正在用人之際,我又是魔門五長老之一,知道許多魔門中事。她想打垮魔門,就得知己知彼。留下我,遠比殺了我有用的多。你在魔門中沒有分量,叫她捉去,怕是難活命了。”

玫娘想了想,道:“那萬一咱倆走散了,就在都城的宅子里等。”

“一個月為期。”

“好!”

“如果不幸墮入幻魘陣……”花長老神情有些復雜,頓了頓,又道:“必要時,自殘是最好的辦法。”

玫娘頜首,“我記住了。”

花長老腳尖輕點,縱身躍入深谷。

玫娘緊隨其后。

母女二人幾個騰躍,如同燕雀一般,撲棱棱鉆進密密仄仄的枝葉里。

數息過后,一陣嘹亮的哨聲此起彼伏,響了起來。

參天古樹好似活了似得,慢慢,慢慢首尾相連,圍成圓形。

玫娘就近抱住粗壯的枝干,望著花長老漸漸遠去的背影,眼淚便涌了出來。

視線漸漸模糊,玫娘抹了把臉的功夫,嗖——嗖——兩聲,兩支銳利的羽箭貼著玫娘耳際。篤,篤。釘在玫娘身后的樹干上。

玫娘登時嚇出一身冷汗,呆呆趴著動也不敢動。

此時,已經不見了花長老。

玫娘根本搞不清楚箭是從哪射出來的。她定了定心神,躍身跳了下去。

玫娘的輕功著實不錯,落在木板鋪就的地面,沒有半點聲息。她也不知怎么想的,低頭透過木板的縫隙向下看去。這里離地面數丈。無底洞一般,幽暗深邃,仿佛能把人吸進去。

微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玫娘冷汗涔涔,腿軟腳也軟。

就在她分神之際,篤,篤又有兩支羽箭釘在她腳前。

箭仿佛長了眼睛!

玫娘大駭,來不及細究箭從哪來,四下看看并無弓箭手埋伏,便按住噗通噗通狂跳的胸口,利落的越過地上斜插著的羽箭,疾馳而去。

不多時,玫娘到在月胭樹屋前。屋門口有兩個侍女模樣的人倒在地上,一個五十許歲的阿婆朝屋里指了指,道:“就是這兒了,我幫你把風,你快著點。”

是內應。

玫娘不做他想,閃身入內。

與此同時,花長老也被證邪宮的人團團圍住。

大約七八個身穿靛藍衣衫的宮中弟子與花長老纏斗在一處。

月胭站在圈外一副看好戲的神情,戲謔道:“嘖嘖,魔門門主當真舍得,居然將五長老之一派到證邪宮來?難道說,你們魔門沒有像樣的徒兒了?”

月胭年紀與花香老差不離。樣貌一等一的出挑,彎眉杏眼,鵝蛋臉,一點朱砂痣長在右側眉峰,為她平添許多魅人風情。說起話來,輕輕柔柔,眼底卻暗藏狠戾。

花長老見招拆招,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嘴上卻道:“哈!我還當證邪宮有什么了不起,原來不過是些上不得臺面的小崽子。月師姐,你調教出來的人,也不怎么樣嘛!”

說話功夫,一個兩個靛藍人影被斜斜丟到月胭腳下。

那兩人傷的很重,躺在地上痛苦的來回翻滾,有一個還哇哇往外吐血。

月胭嫌惡的避開,不耐煩的斥道:“沒用的東西。”

自有收拾殘局的,上前將那兩人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