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成元二年春。
位于大周西北邊陲的修縣在短短的三天時間發生了四件震驚全縣的大事。
赤戎士兵侵掠百姓,被駐扎附近的境安軍全部剿滅,救下十幾名女子。
朝廷給修縣五個采女的名額,良家子皆可參選。
蘇府的大小姐,修縣第一美人兼才女蘇明妍香消玉殞。
有人向威遠社栗蔚云提親了。
一時之間全縣好似炸開了鍋,街頭巷尾,百姓見面打招呼方式都變成了:“唉,你聽說了嗎……”
老幼婦孺茶余飯后也都議論紛紛,似乎不知道這四件事情都算不得是修縣的人。
剛過早飯沒多久,茶館里就已經熱鬧了起來。
“唉?你說的這前三件的確是正經大事,只是這第四件提親……有什么值得說道的?”一個跑江湖裝扮的少年好奇的問。
坐在其身邊的兩人抬頭打量他,其中一位年輕人問:“你外鄉人吧?”
沒待少年回答,另一位清瘦中年人接過話道:“難怪你不知,你若知道這栗姑娘何人,你就不會這么問了。”
“何人?”少年一副請教的姿態。
清瘦中年人冷呵一聲,帶著幾分憤然道:“那可是修縣出了名的惡女,刁蠻任性,脾氣暴躁,言行粗鄙,十里八鄉名聲臭的很。”
“長的如何?”少年賊兮兮的問。
“這等品行,就是天上的仙娥容姿也要不得。”
少年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應該是個大美人了,嘴角的笑意蕩開。
“那上門提親的是哪家兒郎啊?”他接著問。
清瘦中年搖頭感嘆一聲。
“真是造孽啊!多么有為的年輕人,怎么看上這么個禍害。”
栗蔚云并不知道背后人這么的議論斥罵她,更不知道有人對這門親事這么的憤懣不滿。
她正安靜坐在府中后院臨水的青石上,神情專注的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
池水澄清無波,自己的面容看的分外清晰。
一張稚氣未脫的小臉,算不得驚世絕艷,卻也是上乘姿色,不笑的時候似天上清冷的明月高懸,一笑便如人間萬朵桃花盛開。
這容貌,比她前世美上許多的,她很滿意。
她是昨日傍晚魂住這副身骨,第一縷意識便是身處面前的這個池塘中。
被救上來時,聽著父母師兄弟和身邊婢女不斷地哭訴和安慰的話,多多少少知道了原委。
原主一門心思的想去參加朝廷的采女選拔,栗父栗母心疼女兒,哪里舍得她進宮。
恰巧昨早沈家托媒人上門來提親,詞懇意切,那沈瑟是多少姑娘夢寐以求的良人,能看上自己的女兒,那是栗家祖墳冒青煙了,一口答應了。
原主死活不同意親事,哭鬧半日沒有結果,便想到跳水以死相逼,卻不想弄巧成拙,最后讓她鉆了空子。
經過一夜不眠的沉思,她也接受了現在的身份,只是沒有原主的記憶,很多事情,她卻是糊涂的。比如,原主為何執意要去參加采選?
朝廷采女進宮只是低等宮女,這其中的辛苦酸楚可想而知,想要熬成女官,光靠本事可遠遠不夠,還需要心機手段,若想有朝一日被那個人臨幸一步登天,幾乎是不可能。原主為何還如此的執念?
至于沈家的提親,若沈瑟真的如父母口中所言那般,可謂是良人。只是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采女不去,親事也是不能答應的。
看著面前的水塘,她暗暗嘆了一聲,剛重生便給她整出了這么一折子戲來。
退親的事情宜早不宜遲,是要給栗父栗母說,她站起身來,理了理面前褶皺的裙裳。
“姑娘——”
忽然一個尖銳的聲音傳來,栗蔚云被驚的心中一緊,朝來人望去,是她的貼身婢女絮兒。
絮兒火急火燎的從旁邊的游廊朝這邊跑,口中大喊:“快來人,姑娘要跳水了,快來人啊。”
聲音刺耳,栗蔚云微微的皺了皺眉頭。
絮兒冒失咋呼的性子,昨日她已經見識過了,不知道栗父栗母怎么給自己的女兒選了這么個貼身伺候的人。
絮兒沖過來,一把將他從水池邊拉過來,硬拽著朝游廊里去。
“姑娘,昨個老爺和夫人勸你的話都沒聽進去嗎?怎么又想不開了?”絮兒說著眼睛都紅了,看出來是真的擔心她。
聽到喊叫聲從旁邊陸續跑過來五六個人。
其中一位年輕人上下打量她一眼,確定她無礙,稍稍的舒了口氣。
“云妹,你可別再想不開,采選進宮那是去伺候人的,是去遭罪的。嫁入沈家你可就是沈家少夫人,是去享福的,師父師母都是為你好。”年輕略顯緊張的勸慰她。
此人她昨日見過,叫石博,是威遠社的五師兄,因前面四位師兄都已經出師離開威遠社自謀前程,這位五師兄也可以說是現在威遠社內資歷最長的師兄。
栗蔚云淺淺的笑了下溫聲道:“五師兄說什么呢,我哪里有想不開了。”她看了眼身邊的絮兒,“是這丫頭擔心過度看走了眼,我這會兒正要去給父親母親請安。”
請安?
絮兒愣著神,癡癡的看著她,然后又一臉茫然的望向石博。
石博也一臉詫異的表情,目光怪異,好似打量什么稀罕的物件或者陌生的人。
“怎么了?老爺夫人此刻不在府中?還是有在忙什么事情我此刻不方便過去?”她被兩個人的表情弄的有些糊涂。
“哦,沒,沒什么,師父師母都在府中,我陪你一道過去吧!”
“多謝五師兄。”栗蔚云暖暖的笑著,稍稍的欠了欠身。
石博好似觸電一般朝后退了一步。
栗蔚云卻更是疑惑不解了,抬頭看著石博的目光。
石博扯出一個尷尬的笑臉,傻呵了兩聲,道:“云妹先行。”伸出做請的手勢也很不自然。
栗蔚云此時心中也是些眉目了,想必是自己言語行為與原主差別太大,以至于他們才會如此的驚訝疑惑。
只是,這原主到底是什么性情?習武人家的女兒,應該有幾分豪爽之氣吧?
自己前世也并非是嬌滴滴的風一吹就倒的弱女子,性情該是有相似之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