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淵和衛里藏身在更遠處的一棵枝繁葉茂的樹上，冷冷注視著大營的動靜。
其實這也算不得是長寧侯兵馬大營，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兵馬，留在這里，是因為長寧侯的吩咐，讓他們來這里接一批新招進來的民壯，安排一下事宜。
“小風就在這里？”顧淵輕聲問。
衛里也不確定，臥虎來信上并沒有提到從江州出發的那批民壯，只說了這大營兵馬是誰的兵馬。
不過兩邊探知得到的消息是剛好能對上的，想來不會有錯。
衛里點點頭。
“知道在什么地方嗎？”
“屬下這就去查。”
坊間的人都說臥虎無處不在，可實際上，臥虎的人是有限的，并沒有傳言的那樣無孔不入，尤其是像兵營這樣的地方，他們不可能也不會安排人手在這里面。
他們負責的，只是一些昭武帝在明面上不好解決的事情，以及幫忙掩蓋埋葬皇室和朝中重臣的秘辛。
顧淵沒有攔著衛里。
衛里如貓輕巧無聲的從樹上跳下落在地面，一刻不停的往前，在黑暗與火光相接的地方等了片刻，打暈了一個小兵，飛快將他拖到暗處，換上了小兵的兵袍，然后若無其事的混進了巡邏的兵將之中。
轟隆隆的聲音終于從耳邊消失。
巨石在狹窄的峽谷上呈現出一大片黑影。
霍如風動了動踩在山石上毫無知覺的腿腳，睜大眼去找巨石附近的那兩道身影，可惜一無所獲。
天色太黑了，連顆星子都瞧不見，他睜大眼睛依舊只能看到那塊巨石...那兩個人呢？
該不會是被壓在石頭下面了吧？
他慌里慌張的摸著山石的棱角往下爬，那些趁有人試圖減緩巨石行進的時刻，學著他的模樣往小道兩邊走，最后或趴在山石最上方，或緊緊貼著山石屏住呼吸站著的民眾們亦在此時紛紛活動起來。
“真是太可怕了。”
“這石頭是從哪里來的啊..怪不得沒有人肯走這條路，這不是送死嗎？”
“剛才那塊石頭就從我的背后滾過去，我的娘哎，我要是再長得壯實一點，鐵定要被帶跑，然后看著石頭從我身上碾過去，最后成為一灘肉泥...”
“哈哈哈，我還好，我手腳快，爬到山石上面去站著了，就是那塊山石被地面震動弄得搖搖晃晃，仿佛隨時都會掉下去。”
相熟或不相熟的人此刻都互相大聲攀談著，一面比劃一面說著剛才自己所面臨的危險狀況，后又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長舒一口氣。
等到所有人都把自己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的經歷說完后，峽谷有了片刻的寂靜。
霍如風沒有心思去理會這寂靜是從何而來，他還在踉踉蹌蹌的往巨石的方向走，因為不知道那兩個人的名姓，他就算想喊也不知道該怎么喊。
希望沒事啊。
安靜不動的巨石忽然又動了一下，嚇得那些民眾又快速的往旁邊的山石上爬。
“別怕，沒事，它沒動。”
有尚算鎮定的人朝巨石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低聲安撫慌亂的眾人。
眾人將信將疑的停住手腳往那邊看，真的沒動啊，虛驚一場，拍拍胸脯收回手腳退回平地上去站著，但身體還是緊緊貼著山石，以防再出現意外狀況時無法自保。
“咦？你們看，那里是不是有一個人？”
一只被夜染黑的手伴著話音指著巨石最下方與路面相接的地方。
眾人紛紛看去，艱難行走的霍如風也跟著去看。
是真的有一個人！
“那人好像被壓在石頭下面了...”
“還活著嗎？”
“要不要上去幫忙啊？”
如果人還活著當然要去幫忙了，總不能看著人死吧，只是..那塊石頭好像就是因為那個人在下面墊著才停住不動的，他們要是把那個人移出來，石頭應該會動吧？
而且那個人都被壓在石頭下面了，就算救出來也活不了了吧？
“不試試怎么知道？”霍如風忽然出聲，素來溫和帶笑的眉眼在這一刻變得冷厲，“你們難道要為了自己的生路，葬送了別人的生路嗎？”
眾人羞愧低頭沉默不言。
“剛才那塊石頭動了一下，說明那個人還活著，既然活著，我們當然要救！大不了在救之前，找一些小石頭過去把那塊大石頭擋住，就像那個人一樣..”
這樣啊，聽起來似乎能行。
夜色太黑，霍如風也看不清楚眾人的表情，自然也就無從得知眾人的想法是否有了改變，但他眼下也不想去留意這些，他要自己過去看看。
萬一是那兩個人中的其中一個呢？
夜色濃黑如墨。
營帳外的火堆因為無人看顧漸漸被黑夜吞噬，衛里悄無聲息的離開營帳繞到適才與顧淵分開的地方，卻不見顧淵身影。
“老大？”
衛里心下一慌，老大該不會是出事了吧？
旁邊更黑的樹影里緩緩走出來一個人：“我在這里。”
是老大的聲音！
衛里一喜，忙幾步奔過去：“老大，你怎么躲到這里來了？那些人又不會來這邊巡查..”
“適才聽到了一些響動，想過去看看情況，還沒走多遠，就看到你回來了。”
所以便放棄了去探查情況，回來和他碰面嗎？
沒想到在老大心里，他是這么的重要。
衛里嘻嘻一笑。
“找到小風了嗎？”顧淵問，看到衛里笑也沒有問他為何笑，反正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聽不聽都一樣。
衛里收了笑，聲音凝重道：“沒有，整個大營我都看過了，沒有發現霍公子的蹤跡，甚至..”他頓了頓，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說下面的話，“沒有發現任何一個新來的民壯。”
新來的民壯和老民壯是很容易分辨的，剛才他巡邏的時候倒是看到了幾個老民壯在一起做事，新民壯卻是一個都沒有看到，如此想來，要么是他們的消息有誤，要么是霍公子他們還沒到這里。
不過他更相信是后者。
臥虎不會有錯。
“你留在這里繼續盯著，我去那邊看看。”顧淵略微沉吟就做出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