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一個彎,黃思瑤看見兩個人在她前面的路上——正是林場看護人李光輔和一個小姑娘,那小姑娘正在哭泣。
“喂,不要哭了,你個淘氣的。”那人怒吼道。
那小姑娘哭得更厲害了,思瑤走上前去,眼睛發著光,李光輔回轉身來望著她,淡淡地點了一個頭,他的臉正氣得發白。
“什么事?她哭什么?”黃思瑤問道,眉頭緊皺,氣得有些轉不過來。
一個輕輕的微笑,好象嘲弄人似的,顯現在那人的臉上。“那,你得問她去。”他用他的沉濁的方言冷淡地答道。
黃思瑤覺得好象被他在臉上打了一耳光,氣得臉色都變了,她抖擻著精神,望著他。
“我是問你,你怎么打一個小姑娘呢?”她喘著氣說。
他朝她行了一個軍禮,道““對的,老板娘。”然后他又帶著方言說,“但是我不能告訴你。”他變成了一個士兵似的,令人不可捉摸的態度,臉孔煩惱得發青。
黃思瑤轉過身到孩子那里去。這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紅紅的臉,黑頭發。
“什么事呀,親?告訴我,你哭什么呢?”思瑤溫情地問道。
那小姑娘故意哭得更厲害了。
“好了,好了,不要再哭了!告訴我,別人怎么欺負你了!”聲音中帶著無限地溫慰。同時她在口袋里面摸了摸,拿出五十元錢。
“不要哭了!”她向孩子彎著身說,“你看看我給你什么東西,你可以買點吃的。”
小姑娘還是哭著,眼睛看著鈔票,又看了眼她的父親。
“好,好,告訴我發生什么事吧!”思瑤說著把錢放在孩子的小手里。
“為了一直貓咪!”小姑娘說道。
“貓咪,在哪里?親愛的。”
等了一會,那握著五十元錢的手伸了出來,指著一叢荊棘。
“在那兒!”
思瑤望著那兒。不錯,她看見了一只大黑貓,身上染著血。奄奄一息地躺在那兒。
“啊!怎么回事啊?”思瑤大叫道。
“這是一只野貓,老板娘。”李光輔說道。
他向王思瑤望著,有些不悅。王思瑤的臉色變紅了,她剛才對他發了脾氣,這個人并不尊重她了。
“你叫什么名字?”她和氣地向孩子問道,“你肯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孩子吸著鼻涕;然后用一種矯揉造作的尖聲道:“李嬌兒。”
“李嬌兒!這個名字很好聽哦,很有特色。你是和爸爸一同出來的嗎?他向那貓貓開槍了?”
孩子用她那勇敢的黑眼睛望著她,探究著她,打量著黃思瑤,觀察著她的態度。
“我本來要跟奶奶留在家里的。”女孩說。
“是嗎?但是你的奶奶在哪里?”
孩子舉起手臂,向馬路下邊指著:“在宿舍里。”
“在宿舍里?你要回到她那里去么?”
想起了剛才的哭泣,突然又哭起來:“是的,我要去!”
“那么來吧,我帶你去好么?”把你帶到你奶一那里去好么?這樣你爸爸便可以做他所要做的事情了。”
她轉過臉去向李光輔說道:“這是你的女孩,是不是?”
他行了一個禮。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帶她到宿舍去吧?”黃思瑤問道。
“好的,老板娘。”
他重新向她的眼睛望望著,用他那種冷靜的、探究的、不在乎的眼光望著她。這是一個很孤獨的人。只管著他自己的事的人。
黃思瑤并不喜歡這個小女孩,嬌慣壞了,但是她卻替她揩了臉,拉著她的手,守獵人行了個禮,不說什么。
“早!”黃思瑤說。
到宿舍里差不多有一里路。還沒有到那守獵的人宿舍以前,她已經覺得太討厭那女孩了。那孩子像猴子一樣狡猾,而且還處之泰然。
宿舍的門開著,聽得著里面的聲響。黃思瑤猶豫著,孩子撤開了手,向屋里跑去。
“奶奶!奶奶!”
“怎么,你已經回來了!”
一位老婦人在廚房邊,那天是星期六的早晨。她穿著粗布的圍裙,手里拿著鍋鏟,是這里的做飯的人。
“啊,怎么!她叫道,當她看見了黃思瑤在門口站著,急忙地用手臂擦著臉;
“早安!”黃思瑤說,“她哭了,所以我把她帶回來的。”
老婦人向孩子迅速地瞥了一瞥。
“但是,你爸爸在哪兒?”
女孩牽著她祖母的裙,癡笑著。
“他在那邊,”黃思瑤說,他把一只野貓打死了,把小孩嚇慌了。”
“呵,那不應該這樣麻煩你的,老板娘;你太好了,但是真不應該這樣的麻煩你的啊呀!”
“沒有什么麻煩,這還可使我散散步呢。”黃思瑤微笑著說。
“你太好了!你真太好了!呵,她哭了么?我早知道他們倆走不了多遠就要生事的。這女孩子怕他,她就是怕他。他好象是她的陌生人似的。完全陌生人,這父女倆。我看他們是很難合得來的,她爸爸是個壞脾氣的人。
黃思瑤不知道說什么好。
“你瞧,奶奶!”孩子作媚態說。
那老婦女望著孩子手中的五十元錢。
“還有五十元!老板娘,你真不應該,真不應該。你瞧,老板娘對你多好!你今天真是運氣喲!”
黃思瑤正要離開她們。
“啊,多謝,老板娘!說謝謝阿姨?——最后這句話是向小孩說的。
“謝謝阿姨。”孩子尖聲地說。
“好孩子!”黃思瑤笑著說。
走遠了以后,心里覺得很高興已經離開她們了。她覺得有些奇怪,那驕傲的人的母親。
當黃思瑤走了以后,那老婦人連忙跑到廚房后間里,向一塊小鏡子照著。她看見了自己的臉孔,忍不住頓起腳來。“穿著這圍裙,一臉灰!她得多看不見起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