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世子多嫵媚

第四十八章 不要命又不要臉

可是奇怪,王氏一聲斷喝之后,外頭竟然毫無動靜。

田嬤嬤立刻提高嗓門,狐假虎威大聲喊道:“來人啊,將藤花這個賤婢拉出去打!”

大約是怕氣勢不夠,田嬤嬤一邊喊著,一邊親自動起手來,上前去拽藤花。

藤花一扭身,甩開她,鄙夷地道:“我自己會去,不勞你動手!”

說著,藤花挺起胸膛向門口走去,毫無畏懼的樣子讓田嬤嬤也頗感意外。

可藤花還沒走到門口,外頭氣喘吁吁地跑進來兩個婆子。

王氏怒了,大聲斥道:“跑哪兒去了,怎么才來!”

“夫人,夫人,不得了啦,二小姐把角門給劈了,闖進來啦!”一個婆子噗通一跪,大嚎起來。

“劈門?你們是死人,不攔著?”王氏吃驚不小。

另一個婆子指著門外:“奴婢們實在攔不住,二小姐手里有寶劍啊!”

那是,就憑這些丫鬟婆子,還想攔住陳木枝?

外頭陳木枝清亮的聲音已經傳了進來:“就是沒寶劍,這府里也沒人攔得住我。”

“小姐!”

藤花大叫一聲,幾乎流下淚來。她不為自己高興,卻是為了地上躺著的阿梗,終于來了救星。

笑吟吟的陳木枝提著青城短劍,旁若無人地沖進凝香居正堂,一眼望見地上的阿梗,頓時變了臉色。

“阿梗?”她驚呼出聲。

阿梗伏在地上,艱難地想向陳木枝爬去,手在地上努力地撐著,卻不能移動半分毫。

“小姐……”她虛弱地喊著,似乎為自己的失敗而感到無比氣餒。

阿梗才十二歲,伏在地上那么小小的一團,下半截衣裙被打得稀爛,染滿了血跡。

陳木枝的心揪得緊緊的,怒火一簇簇地燃燒著,壓都壓不住。她死死地握住青城短劍,望向坐得端端正正的王氏。

“母親來我凝香居打人?”

似乎是早就猜到了陳木枝會發難,王氏臉色平靜。

“堂堂國公府千金小姐,穿著男人的衣裳當街騎馬亂跑,叫人瞧見了,難免說我國公府沒規矩。”

“既然是我沒規矩,母親就該打我。打我凝香居的人,母親是要我好看?”

王氏不以為然:“你還是個孩子,哪知道什么對錯。她們這些奴才不知道規勸著主人,打死也不冤。”

“我十四歲,是個孩子,可阿梗只有十二歲,難道她不是個孩子?”陳木枝怒道。

“奴才就是奴才,從生下來她就是個奴才,沒資格當孩子。”

王氏輕蔑地瞥了瞥地上的阿梗,又望向陳木枝:“不過,既然你心疼,母親下回就換個法子。再有易裝私自出行,我從藤花開始打。藤花二十幾了?總不是孩子了吧。”

看來王氏今日是鐵了心要擺出當家長的架勢了。

陳木枝不言語,猛地抽出短劍,向旁邊的田嬤嬤揮去。

田嬤嬤正幸災樂禍,突然一道劍光襲來,“啊”地大叫一聲,還沒來得及縮脖子,已覺得頭頂一涼……

她趕緊伸手一摸,觸手卻是涼涼的頭皮,再低頭一看,一大撮花白的頭發悠悠地掉落在地。

她禿了,陳木枝把她削禿了!

一陣后怕涌上,田嬤嬤腿一軟,癱在了地上。

“木枝,你干什么!”王氏豁地站起,怒喝道。

陳木枝抬起小臉,無懼地望著她:“既然犯了事就要打,那田嬤嬤在我屋里大呼小叫,目中無人,也該打。往后,母親打我屋里的人一回,我也打母親屋里的人一回。我陳木枝報復心可是很強的。”

如此明目張膽地跟王氏公然叫囂,王氏也是沒有想到。

她以為今天是抓到了陳木枝天大的錯處,才想著一招壓制,讓陳木枝以后可以忌憚于她。哪里想到,陳木枝竟然如此膽大妄為,根本是連名聲也不要的架勢。

“田嬤嬤可是府里的老嬤嬤,你如此羞辱老奴,傳出去也不怕被人恥笑!”

王氏指著田嬤嬤禿了一大塊的頭頂,試圖最后掙扎。

陳木枝哪里會怕,她冷哼一聲:“奴才就是奴才,從生下來她就是奴才,哪來的資格跟我國公府小姐倚老賣老?”

真是以其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王氏頓時噎住,一時語塞。

“還有,母親。我今兒可沒羞辱她,我就是想削了這老刁奴,學藝不精,沒削準。”

短劍上還粘著田嬤嬤幾根頭發,陳木枝向著劍身輕輕一吹,將那幾根頭發吹到田嬤嬤臉上:“下回削得準不準,就難講了。”

又向著王氏冷笑道:“母親要是心疼,我下回削別人,也是一樣。雙彩年輕,我削雙彩。”

雙彩頓時臉色慘白,低下頭不敢看陳木枝的眼睛。

“木枝,你是鐵了心要與我對著干了?”王氏盯著她。

“女兒不敢。”陳木枝嘴上說著不敢,眼神卻不屑,“母親若疼我護我,我便敬你愛你。母親若防我欺我,我便怨你氣你。母親可以選一樣。”

王氏盯著她,盯了良久。

這一瞬間,她心里在權衡。她能控制陳木枝的,無非是孝道人倫,若陳木枝竟是個不要命又不要臉的,她便毫無勝算。

況且陳木枝身后,還有鄭家。

王氏的語氣柔和起來:“母親自然是疼你護你的。只是上回你易裝出行,惹了那么大的禍事,這回又偷偷地出府,母親是氣極了,怕你又惹事。”

這假惺惺的語氣,陳木枝真有些聽不下去。

不過陳木枝心里也在權衡。

她當然不是“不要命又不要臉”。

她奪舍了妹妹,如今等于是在替兩個人活下去,自然是惜命得很。

她更顧忌國公府的名聲,夢想著父親回來,國公府依然是那個如日中天的國公府。她怎么會不要名聲。

一切都是她的姿態。

沒有管家權、沒有成年,僅憑著有些功夫,她很難完全抗衡王氏、或者王氏背后的黑手。她擺出又不要命又不要臉的姿態,是在賭。

她賭王氏,又要命,又要臉。

很幸運,她賭贏了。

“正是因為不想給咱們府里惹事,我才男裝出行。父親在時,也并未阻止過我。我要做什么,自己心里有主張,斷不會給國公府丟人。我只撂一句話給母親……”

陳木枝的臉色已經平靜,平靜到不像她這個年齡該有的克制。

“我姓陳,國公府是我家。我從哪個門出去,就要從哪個門回來。”

王氏也很平靜,平靜到不像是剛剛還有過一場劇烈的沖突。

“知道了,我這就叫人去修理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