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端

第三十章 榷酒思衡英

榷酒稅的征收雖然遇到了很多險阻,但依然被皇帝當作第一要務在推行,在革職了兩個地方官員之后,一切都順利起來。

還沒到端午,就有兩百萬兩銀子第一批運入昊京。

見到銀子,戶部的官員自然是樂得開懷。

六部官員中,只有戶部需要籌措銀兩,其他五部都是只有花錢的份兒。

他們也不操這個心,只求事情辦的漂亮,銀子哪怕花的流水一般也不心疼。

眼瞅著這幾年朝廷的財政窟窿越來越大,譚尚書便總是眉頭緊鎖,一年中少有見到歡顏。

這一次見到這么多銀子進賬,譚尚書滿意地笑了。

戶部上上下下其他的官員,見到尚書大人開懷,也都跟著喜樂,順帶對這個豐盈國庫的榷酒令贊不絕口,對皇帝也開始真心拜服。

起先大家都覺得皇帝不過是憑著幾分小確幸,就從一眾宗室子弟中脫穎而出,如今看來,確實有些不同尋常的本事。

皇帝見榷酒令起效,心里對姜衡英又多了幾分信賴。

剛開始聽到衡英的建議,他還不以為然,以為一介女流,雖然談吐不俗,但怎會熟知政事,能聽她講下去,也不過看著她顏色喜人。

在他有限的人生經歷中,女人不過是些沒頭腦的漂亮家伙,尤其是喜歡來買布的,更是只知家長里短。

雖然應付起來,毫不費力,但終究少了很多趣味。

這么一想,就忽然懷念起那些布商歲月了,那一年他才堪堪十二歲,父親就撒手去了。

匆忙間將妹妹送去了姨母家,跟母親二人相依為命。

作為王室的遠宗別支,姬繁生早早就體會了人情冷暖。

榮華富貴早已是陳年舊事,父親在時,還維持著一點體面,但父親病的久了,市面上的生意也疏落了好幾年,連鋪面后來也賣掉了,只剩下一個攤位。

以前來往的朋友也漸漸少了,門庭開始冷落,搬了兩次家后,就跟洪州城里的普通商販一樣的落魄了,哪里還有半分往日的體面。

賓州,賓州的冬天似乎特別漫長,每一個清晨,他收拾好東西準備出攤,若水往往已經練完劍了,額上的汗水還顧不上擦去,就笑盈盈的跟他打招呼。

這時候,就算北風再是蕭瑟,他也抖擻了精神,回若水一個甜甜暖暖的笑,仿佛身上并不冷一樣。

一晃,已經是一年未見了。也不知她現在身在何處,潮汛怕是要來了。

時間真是個怪東西,有時候你覺得她漫長的難以忍受,有時候你又覺得她消逝的太快。

外物不能隨心所欲,大概是每一個人的困擾。

而衡英卻不是這樣的,姬繁生想起衡英的時候,嘴角不自覺的上翹起來。

若水是他永遠也不能把握的那個人,但衡英不同。

“景云,隨我去瑯嬛閣。”

在過去的幾個月,景云每每想提醒皇帝,該去看看衡英了,但總是找不到合適的時機。

皇帝在整頓了朝堂之后,臉色總是陰沉沉的,隨著裴少將軍的凱旋,玉姒也封了淑媛,雖然舒太妃很喜歡玉姒,皇帝卻總是淡淡的。

倒是有一個京畿道府臺大人的女兒入宮后很是得寵,父親只有六品官,女兒卻出落的很是美麗,就是和那些貴族出身的嬪妃們站在一處,也是不落下風。

加上這位盧才人,善于撫琴彈琵琶,皇帝便經常宿在她的朝仙館。

一到夜里,琴聲淙淙,便是幾家歡樂幾家愁了。

起先那些嘲笑她在除夕夜匆匆被帝王召見,又灰頭土臉匆匆而回的人們兒,如今真是后悔不迭。她們一個個望著朝仙館晝夜不息的燈火,看著那些進進出出的宮人,嫉妒的眼睛都發紅。

要說唯一還能平心靜氣的人,怕就是淑媛玉姒了。

她的品階高,就算是盧才人這樣得寵的嬪妃,見了她也要恭敬的行禮,并不敢露出什么倨傲的顏色來。

何況,舒太妃對玉姒是真心疼愛,總是找機會讓她與皇帝獨處。

皇帝每次也給足了面子,總是客客氣氣,也經常有禮物賞賜,但玉姒居住的重華殿,他卻一次也沒有去過。

誰也摸不透皇帝的心思,就連一直跟隨在身邊的景云,也總是疑惑,他的心里到底裝著誰呢?

難得今日,皇帝忽然開心,主動提出來要去瑯嬛閣,景云的心里真是說不出的高興。

親賢臣、遠小人,這樣的話是萬萬不能出口的,但景云知道非得做到這些,才能讓皇帝做一個明君,自己身在君側,也更能安穩。

盧才人那樣的蠢貨,除了讓皇帝落個耽于聲色的名聲,再就是別無一用了,也不知為何,陛下竟對她眷顧了這么許久。

前朝的掌故看多了,景云對這些后宮的紛爭也是極熟的。從未見過盧才人這樣光靠美色就能俘獲帝心的,真不知是撞了什么大運。

但宮人們雖然嫉妒盧才人的境遇,卻也有那看的通透的在背后嚼舌根:那個盧才人雖然風光,但她的父親還不是繼續屈居那小小的六品官,并沒有跟著飛黃騰達起來。

這說明什么啊,圣眷不過而而。

這種話一經傳開,就惹得眾人嗤笑起來,對那個盧才人也頓時少了幾分敵意。

大總管清池聽見這些閑話的時候,正在督辦碧霄宮的物料,“這些眼皮子淺的女人,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圣心眷顧。唉,活該被冷落。”

旁邊的小徒弟不知深淺的問了句,“大總管,要您說,這后宮里哪個主子是真正得了圣心眷顧的呢?”

“你且看著吧,誰將來入主了這碧霄宮,那才是陛下心心念念的女子呢。”

“這碧霄宮以前是太后住的,陛下登基,這才騰出來的。以前聽說也是富麗堂皇,可是荒廢多年了,大總管何出此言?”

“風水輪流轉,這碧霄宮啊,就要時來運轉了。”

小徒弟一臉的不解,師父今日是怎么了,也不知是唱哪一出,平白的提起碧霄宮來。

太后自從去了壽康宮,倒是比碧霄宮離陛下更盡些。都沒聽說她再回去看過一回,這碧霄宮怎么就有要時來運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