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端

第一百章 策馬奔騰處

道人放不下徒兒,徒兒在路上也惦記著師父,但從未出過遠門的他,看到各種新奇事物,就將離別的不快拋到了腦后。

等一路出了鴻音王朝的邊界,見到烏延國景致又是不同。

農田漸漸褪去,草地漸漸增多,一群群牛羊見到人也不怕生,天寒地凍,依然能見到馬背上的漢子們來回奔跑,演練弓馬技藝。

顯然,這是在為戰爭做著最后的準備。

他心里對師父和師叔的謀略又佩服了幾分。

去年的勝仗也許真的如同傳言所說,不過是他們因為內部斗法,各自保持實力罷了。

反倒讓那個皇帝占了便宜,還說是什么火神選中的人間代言人,真是大言不慚。

也就是糊弄糊弄老百姓,在師父和師叔眼里,這都不過都是些小把戲罷了。

等攀上了天岳,路越發的難走起來,他只能棄馬步行。

待入了冰川深處,只見堅冰覆蓋著原野,人跡也漸漸看不到了。

饒他一直避居世外,見到如此奇景,也止不住的在心底發出贊嘆,果然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清靜、玄妙都在人看不到的地方。

這烏延國,稱一山一水小世界,雖然只有一座山,一條河,卻滋潤了整個國家。

這座山就是天岳,這條河就是木倫河。

彎彎曲曲的木倫河沿著天岳山脈流淌出來,當地百姓都將木倫河叫做母親河,一應飲水都是從這條河來的。

師父囑他西陲建功的話語仿佛還在耳邊,只是這天氣竟這般寒冷,他裹緊了身上的毛皮衣裳,腳下不敢有一絲的松懈。

正在手腳麻木、疲累萬分之際,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座又一座數十米高的冰塔,仿佛用漢白玉雕塑出來似的,它們朝天聳立在冰川之上,千姿百態、氣象萬千。

有的像佛寺的塔尖,有的像鄉下的水車,有的像僵臥的駱駝,還有的又像伸向蒼穹的利劍。

冰塔下還有大小不等的冰蘑菇,煞是可愛。

一路穿過冰塔林,就見到了師父說的大冰洞,真是好奇他怎么能在千里之外就這么清楚的知道這里的地形。

還記得師父說,當冰川融化河流從冰舌末端流出時,就能行成幽深的冰洞,那洞口會像一個或低或高的古城拱門。

此刻,他去看那個洞口,還真的像一個大理石雕砌而成的拱門,仿佛背后的幽深藏著無盡的寶藏。

他看地面不再是那種清亮的白色,而是象**一樣濁白,沿著這條濁白的牛奶路前行,猶如進入一個水晶宮殿。

一路看去,冰洞有單式的,有樹枝狀的,洞內有洞。

洞中冰柱林立,冰鐘乳懸連,洞壁的花紋十分美麗。

有的冰洞出口高懸在冰崖上,形成十分壯觀的冰水瀑布。

可是他沒有時間欣賞這些了,他要一直沿著冰洞里的隧道,走到冰川底部去。

白恒在信里說的事情就是讓冰川提前融化,這可不是山月流能做到的了。

因而白恒想到了師兄,這世間也只有師兄能把這樁事做成了。

白恒跟師兄雖然同出一門,但白恒深知師兄的天賦和秉性都是修行拜日的,能力遠在自身之上。

只是師兄生性蕭散,不愛浮華,若不是機緣巧合要教導徒兒,又怎么會屈居京郊碣石嶺——這種繁華沾身的地方。

因而身在茂隆的白恒才特特寫了信拜托這件事情,只有平定了烏延國,鴻音王朝才能真正走向太平盛世。

道人看到信的時候也有猶疑,小小徒兒真的能做到嗎?

但能否將他引進拜日的門,也就只能看他這一次的造化了。

這既是一次試練,更是一次抉擇。

話說這徒兒進了冰洞,就精神一下子清醒起來,原本冰冷麻木的身體也開始慢慢回暖。

這地底的冰洞卻不是想象中的陰寒,走了一陣,還能聽到潺潺的水聲。

剛開始還很是疑惑,轉瞬就明白過來,這怕是地熱涌動,不斷將冰川融化的緣故。

他現在越發適應腦中的另一個聲音,剛開始他都不搭理,后來時間長了,發現確實沒有什么危險,便輕松下來,有時興致來了也會對談一會。

“小道童,你的名字是什么?為什么翟道人都是叫你徒兒?”

這徒兒聽見翟道人的時候,嚇了一跳,這腦中的聲音到底是誰呢,連師父的名號都知道的這樣清楚。

“你怎么知道我師父是翟道人?世人都是稱他梅花道人的。”

自從隱居碣石嶺,翟道人就以梅花道人自居了,其中緣由,就是徒兒也知道的不多。

“你師父曾經在江湖上的名頭很響呢,也就你們這些后輩不知道。

別人都戲謔的叫他賊道人,并不是罵他,只是不認識那個姓氏罷了。

你以為他一直是這個世外高人的樣子?哈哈哈”

那腦中的聲音大笑起來,其中竟有一些縱橫灑脫的意味,徒兒覺得雖然是戲謔師父,但卻沒有惡意。

也許,他們真的是朋友呢。

但這念頭轉來轉去,他依然不知該怎么回答,畢竟師父的姓氏,不是自己可以談論的。

見徒兒不肯說話,那聲音又自顧自說道:“怎么,不肯說話?

翟道人本是山月流的高徒,卻意外的得到了拜日一系的青睞,這也是鴻音王朝開朝以來都沒有記載過的事情。

我親自記錄了這個秘檔,所以印象很是深刻。”

“師父自然是最好的,你既然懂的這么多,怎么會不知我是誰?”

“呦,會套話了,你的身世我當然是知道的,不然怎么會一清醒就來找你了。”

“你可是鬼魂,要借我的身子使?我可不怕你哦。

我師父會趕走你的。”

“哎呦,我好怕,我好怕哦。去休息了,一會還得費神呢。”

聲音消失了,徒兒倒有些傷感了。

這么多年來,名字真的是早被拋在腦后了。

師父都是叫自己徒兒、徒兒,聽著也甚是親切,連那個師叔也從不叫名字,總是戲謔的稱自己是顏回圣徒。

去街市上,那些人也都是客氣的叫自己小道長。

名字,只有午夜夢回時聽見的那一聲聲輕喚,是母親的低柔嗓音,“云霓,云霓,到我這里來。”

云霓,這名字多好聽,天上的彩虹,人間又得幾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