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頭看了一下,發現自己的行李箱確實在地板上拖出一道劃痕。
而且這地上的地板確實很貴重,如果上樓的話,樓梯被劃的可能更加厲害。
可是這話讓蕭裔遠說出來,聽著怪別扭的。
他是她什么人啊?
憑什么他說啥她就要聽啥?
溫一諾逆反心理發作,走到那畫著丘比特的大門前,找到開關打開電梯門,把行李箱放進去,然后轉身走上樓梯。
蕭裔遠雖然垂眸在筆記本電腦上打代碼,不過眼角的余光還是注意著溫一諾的舉動。
見她沒有聽他的建議,反而還是往樓梯上走去,訝然抬眸望去。
溫一諾卻并沒有拖著行李箱,而是只背著自己的小背包搭上樓梯扶手上了樓。
蕭裔遠不由納悶:“諾諾,你的行李箱呢?”
“在電梯里面啊。”溫一諾頭也不回地說,“你不是說怕傷害木地板嗎?我尋思著,估計你說的是行李箱,所以我放電梯里面,讓它自己上去。”
蕭裔遠:“……”
他瞥了一眼那扇畫著丘比特的電梯門,剛好看見那門緩緩關了起來,電梯中間儼然是溫一諾那個熟悉的行李箱。
蕭裔遠扯了扯嘴角,打算把手頭這個程序寫完了再去幫溫一諾拎上去。
結果沒多久,那電梯自己開始上升,很快去到二層。
蕭裔遠再次:“……”
這可太奇怪了。
他們到這里的第一天,就遇到“奇異事件”了嗎?
如果是虞先生方太太家,或者是唐小姐家有這種事,蕭裔遠不會覺得奇怪,因為他已經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
可何之初的房子,完全在他的預料之外。
難道電梯也人工智能了?
蕭裔遠將筆記本電腦收起來,放進電腦包,大步往樓梯走去。
他很快上到二樓,剛從樓梯拐角處上來,就看見溫一諾正從大開的電梯門里把自己的行李箱拎出來。
蕭裔遠納悶地問:“……這個電梯也是智能控制的嗎?”
溫一諾翻了個白眼,回頭沒好氣說:“你寫人工智能程序寫傻了吧?我在樓上摁電梯開關,它本來就會自動上升啊。等它上來了,我把我的行李箱拎出來怎么了?這也是‘歪門邪道’嗎?”
蕭裔遠:“……”
他好笑地勾起唇角,溫柔地說:“好吧,是我糊涂了,最簡單的東西也想復雜了,諾諾真聰明。”
這會兒沒了外人,蕭裔遠說話更動聽了。
溫一諾卻不買賬,切了一聲,指指那邊的房門,說:“我住朝南這間客房,你住哪兒?”
蕭裔遠張了張嘴,想說跟你住一起。
溫一諾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搖頭說:“……你可別想跟我住,我一個人住舒舒服服,不想跟人擠一張床!”
“……你在嫌棄我們以前的床太小嗎?等回國我再買張特大的……”蕭裔遠幽幽地說。
她抿了抿唇。
現在這個蕭裔遠真是騷話連篇,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騷斷腿。
她沒理他,一個人拎著行李箱推開那間朝南的客房,然后把門咣當一聲當著蕭裔遠的面關上了。
蕭裔遠不以為忤,摸了摸鼻子,轉身進了溫一諾隔壁那間臥室。
何之初這套房子非常大,兩間朝南的客房都寬敞得像個小兩居。
除了臥室,浴室,還自帶一個小起居室和露臺。
蕭裔遠推開通往露臺的門走了出去,看見溫一諾也站在隔壁的露臺上。
他到底還年輕,一時興起,搭著兩個露臺中間的橫欄,單手一撐,跳了過去。
溫一諾抱著胳膊,冷眼斜睨著他,淡淡地說:“蕭總,你這爬墻的身手不錯啊,練過?”
“誰讓諾諾住我隔壁呢?我不爬墻怎么辦?諾諾會給我開門嗎?”
露臺前面放著幾盆玫瑰,陽光下開得正艷,花瓣上像是有水,濕漉漉的。
蕭裔遠探手摘下一朵玫瑰,送到溫一諾面前,“送給你。”
溫一諾白了他一眼,“……蕭總,這是何大哥的花,你不要亂摘。”
蕭裔遠笑著把花放到露臺欄桿上,和溫一諾并肩站著,看向遠方。
這一看,他發現何之初這棟房子的位置真好,不僅在一個高處的小山坡上,而且視野所及之處,可以把整個小區納入眼底。
方太太的房子,和唐小姐的房子一東一西,同何之初這套房子形成了一個等邊三角形。
他們早上從東部乘飛機過來,到加州有五個小時的時差,現在已經下午五點多鐘了。
西斜的太陽依然璀璨熱烈,光線卻已經有了傍晚的溫度。
小區里郁郁蔥蔥,身后就是樹木參天的原始森林,整個人像是置身綠野仙蹤,什么追求都沒有了,只想坐在這里看日落日出,天長地久的過下去。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別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動物的地方更是一片腥風血雨。
兩人就在露臺上站了一會兒,已經看見一群鹿從樹林里竄出來,在小區里奔來跑去。
接著又有浣熊撲過來,追著弱小的小鹿跑,沒幾步就咬住一只剛出生不久小鹿的脖子,拖回了小區后面的樹林里。
沒過多久,太陽繼續西斜,光線也越來越接近地平線,滿天的彩霞剛露出端倪,幾頭熊已經搖搖擺擺出來覓食了。
她揉了揉眼睛,難以置信,“那是……真的熊嗎?!”
蕭裔遠點了點頭,也是嘆為觀止,“應該不是這里的人養的吧?”
“誰家里沒事養熊當寵物啊?又不是戰斗民族。”溫一諾調侃說道,“這個地方可真是……野趣十足。”
說著,她想起何之初給她的車鑰匙,也拿了一把出來給蕭裔遠,“這是何大哥給我們開的,據說車在他的車庫里。”
蕭裔遠看了看手里的車鑰匙,“……保時捷?在這些有錢人眼里,是不是這根本就不叫錢?”
在這一點上,溫一諾是跟他非常有共鳴。
他們在一起長大,畢業也才兩年而已,心態上還沒有完全脫離十八線小縣城的原生家庭,所以其實能夠彼此理解對方的震驚和萌點。
溫一諾以前雖然跟著張風起四處看風水,世面見得比蕭裔遠多一點,但像何之初這種級別的人,她也沒見過。
所以她特別理解蕭裔遠這句話的意思,和他在一起,她永遠不用端“高人”的架子。
溫一諾容色稍霽,笑著說:“可不是呢?就像是紅樓夢里趙嬤嬤說江南的甄家接駕四次的派頭,‘別講銀子成了土泥,憑是世上所有的,沒有不是堆山塞海的,‘罪過可惜’四個字竟顧不得了’。”
她重重點頭,再次幽幽地說:“對有錢人來說,真是‘罪過可惜’四個字都顧不得了。”
蕭裔遠對這一段也是記得的。
他看過的小說不多,就是當年溫一諾迷《紅樓夢》的時候,他跟著看過一遍,現在還隱約記得一些內容。
蕭裔遠點點頭,“是啊,就是這個道理。我們以后就算是同樣有錢,估計也做不到像他們這樣花錢。”
溫一諾點點頭,笑嘻嘻地說:“那當然不會,我們又不是從小在這種富貴人家長大的,自己掙的錢,自己知道辛苦,就算到時候成了億萬富翁,還是會記得晚上睡覺的時候把門口墻壁上的路燈給關了,省電。”
蕭裔遠勾起唇角跟著她笑起來。
溫一諾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餓了,蕭總,今天第一頓飯,我們是出去吃呢,還是去諸葛先生他們那里蹭一頓飯吃?”
蕭裔遠想了想,“你去諸葛先生那邊認一認門,我去外面買點菜,做點東西,你想吃就回來吃,不想吃晚上當夜宵也可以。”
“這還差不多。”溫一諾笑著睨他一眼,“別讓我后悔讓你跟過來。”
蕭裔遠也有點餓了,拿出手機打開地圖,找到附近最近的超市,開了導航,和溫一諾一起下去。
溫一諾拿著從籌備委員會那里弄來的地址,去找諸葛先生他們合住的大房子。
不過這套房子在整個小區是比較小的那種,窩在小區西南角出口的地方。
溫一諾一路走過去,足足走了快二十分鐘,才走到他們的房子。
這小區可真夠大的。
溫一諾嘀咕著,順著紅磚小道,來到那房子門前,摁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主持人,他看見溫一諾就笑了,“我剛想給你打電話,讓你過來吃飯,可巧你就來了。”
溫一諾笑著說:“我就是餓了,才過來了。”
兩個人說說笑笑,走進屋里。
這套房子的裝修也很漂亮,可是溫一諾剛看過了何之初那套可以媲美法國盧浮宮的房子,對這套房子就沒什么感覺。
由奢入儉難,看過了真正的好東西,就不會被贗品給迷惑。
所以眼界的提高,對于每個人來說都是終身受用的事。
因為這種提高,是永久的,哪怕你以后不會到那個地步,但是看過了喜馬拉雅山的云,就不會再為任何一個地方的云要死要活。
而這幅樣子看在主持人眼里,就覺得她深藏不露,心態平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確實有點道門高手的味道了。
汪道士從樓上下來,看見溫一諾,高興地大叫:“溫道友你可來了!我還說要給你打電話呢!你們什么時候到的?”
溫一諾沒直接回答,反問,“你們什么時候到的啊?”
“剛到。五個小時的飛機,我都睡了一覺。剛剛下飛機,才安排好房間和行李。”汪道士說著,拿著手機給她看,“你看,我是不是正要給你打電話?”
溫一諾笑著點點頭,“謝謝汪道友。”
幾個人一起走進餐廳。
餐廳很寬大,彩色玻璃的窗戶半敞,看得見后院的綠草坪和一棵松樹。
幾只松鼠抱著松果在草地上蹦蹦跳跳,也不知道要把那些松果搬到哪里去。
溫一諾注意到餐廳里的那個人她不認識,八成就是當地向導。
果然主持人介紹說:“這是杰森,我們請的當地人向導。”
杰森跟DC那邊的詹姆斯一樣,都是當地土生土長的華裔。
他活潑開朗,一見溫一諾,就夸張地大笑:“這個小姐好漂亮!我能有這個榮幸,要這位小姐的電話號碼嗎?”
溫一諾沒接話,笑著岔開話題:“今天吃什么?杰森,你是當地人?能不能介紹一下當地有什么好吃的?”
幾句話就把杰森的注意力轉移了。
杰森開始滔滔不絕給她介紹當地的美食,無非是烤肉餅、烤魚片,還有燉小牛肉。
貧乏得令人發指。
溫一諾忍了又忍,才沒問出“有沒有烤鹿肉”這種問題。
當地人把這些鹿看成是人類伴侶,不能吃的。
餐廳里擺的都是杰森喜歡吃的東西,起司披薩,牛肉漢堡,炸魚和炸土豆條,粗獷的美式風格,比DC那邊體貼的詹姆斯差遠了。
溫一諾不喜歡吃起司披薩,也不喜歡牛肉漢堡,她只吃一個炸魚條,就站起來說:“天黑了,我要回去了。你們慢慢吃。”
主持人忙說:“溫道友,等下讓杰森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認得路。何先生的房子就在那邊的小山坡上,看見路燈了嗎?”溫一諾朝那邊指了指。
大家湊到窗前,看見那棟可以媲美盧浮宮的房子已經亮了燈,不再是黑黢黢的一片了。
杰森驚訝地說:“那套房子終于租出去了?不知道誰這么有錢……”
諸葛先生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他默默地移開視線,哆哆嗦嗦從兜里拿出一瓶藥丸,往嘴里塞了一顆。
“諸葛先生你怎么了?”杰森很是活潑,扭頭看見了,大聲嚷嚷道:“諸葛先生你是生病了嗎?要不要我帶你去看急診?”
諸葛先生忍住吐血的沖動,輕描淡寫地說:“我沒事,就是今天有點暈機,吃點褪黑素,等下睡一覺就好了。”
汪道士同情地說:“諸葛先生這一路可吐慘了,上次去DC都沒有吐得這么厲害。”
“上次才一個多小時飛機,這一次五個小時,中間還遇到氣流,怎么比?”全道士為諸葛先生說話,把汪道士懟了回去。
溫一諾拍拍汪道士的手,讓他別再說了。
汪道士還要跟這倆住呢,得罪他們可不好。
汪道士會意,笑著點點頭,送她出了大宅。
走在紅磚路上,汪道士輕聲說:“你一個人住,一定要小心。”
他們還不知道蕭裔遠也跟來了,以為溫一諾一個人住在那個大宮殿一樣的房子里。
溫一諾似笑非笑地說:“這是法治社會,我不怕的。”
她拍拍汪道士的肩膀,一個人往回走。
小區里路燈很多,發著瑩瑩的白光,像是被蒙上一層輕紗,光線明亮而不刺眼。
她一個人走在小區的人行道上,低頭拿著手機邊走邊看。
突然眼角的余光里出現一雙很時尚的白色網球鞋,是她喜歡的拉夫羅蘭的牌子,她一眼就認出來了。
有人悄沒聲息地走到她對面,她居然一點都沒察覺。
溫一諾急忙收住腳,抬頭看去,見是一個非常靜雅穩重的年輕女子,披著長發,額頭兩邊編了兩條小辮子盤旋而下,鬢間還插著一串小小的白色茉莉花。
氣質高華,眼神清冷,一對遠山眉讓她的氣質柔和了幾分,雙眸在路燈下水盈盈的,鼻子又高又直。
白膚黑發,容顏成熟美艷。
正是唐小姐。
她看了溫一諾一會兒,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密密麻麻,像是兩排小扇子,自帶睫毛膏和眼影效果。
她含笑問:“你就是新來的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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