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知道,為什么還要這樣做?!”
“因為我別無選擇!”
許承慶大聲喊著,旋即又一口血噴在地上。許迦想過來扶他,周圍的侍衛卻將刀劍都架在了他脖子上。
“這么多年,我被母妃推著走上這條不歸路。等到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所有事情都已經來不及了。”許承慶垂著頭,手掌捏成拳狠狠捶在地上,“為了成為太子,我的母妃已經用我的名義害死了太多人。當我從內心接受這條路的時候,我對權力的執念已經到了一種無法自拔的地步。”
“你問我要權力做什么,我卻無論如何都說不上來。我只知道,母妃從小就是這樣教導我的。”
“那年遇見你母親,是我這條道路上唯一一個變數。”許承慶說道,“因為她,我這么多年以來第一次有想叛逃這條路的想法。但我的母妃不允許我這樣做。那時的我,早就已經變成了我母親的傀儡。”
“那為何徐令容死的時候,你還要繼續這樣做?!”李惟楚質問他,“你明明有機會!”
“我沒有機會了!”
許承慶踉蹌著從地上起身,環視著周圍所有人,最后將眼神定格在李惟楚身上,“我問你,你這輩子殺過多少人?”
“我未曾殺過。”
“你呢?你又殺過多少人?”
許承慶看著許海晏的方向,大聲質問他。
“我殺的都是該死之人。”
“我!許承慶!”
許承慶高高舉起自己的雙手,對著天空大聲喊著,“這雙手上沾了上萬人的鮮血!”
“楚王死在我的手上,還有曾經十分欣賞許承新的安王同樣也是被我暗殺。許承寀的表哥被我剝皮抽筋,許承豐的未婚妻,前丞相的女兒,也是我讓人設計在路上殺害拋尸荒野,最后她的尸體被狼叼去,最后找到的只有幾塊零碎的骨頭——”
許承慶高聲吶喊著,在場的所有人都表情嚴肅地在聽他說的話。
一樁樁,一件件,皆是觸目驚心。
許菏清和許海晏兩兄妹完全沒想到,自己的父親居然做過這么多傷天害理天理難容的事情。
“父親你——”
“你母親帶著我去風靈谷求救那天,其實是我剛帶著人殺了周家滿門之后不慎受的傷。”許承慶突然咧嘴笑了聲,“這個周家,就是周策他們一家。說來也巧,這兩兄弟居然還活在世上,最后還為我效力……”
“夠了!”
李惟楚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你犯下如此大錯,根本沒有人接受你單方面的金盆洗手!”
“我本就說過,我已經沒有機會了。”
許承慶似乎也已經倦了,緩緩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一邊的許迦想開口說些什么,卻被許承慶給呵斥住了。
“好了許迦,你什么都不用再說了。”許承慶嘆氣一聲,旋即轉頭看向李惟楚的方向,“我已經不想再說什么了,李惟楚,你動手吧,我不想等到你這刀上的毒藥發作了。”
李惟楚沒有答話,只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匕首。
“怎么?你還在猶豫?”
許承慶抬手擦掉自己嘴角的血跡,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站起身來,一步一步走到李惟楚面前,“來,殺了我!”
“動手啊!”
“下了地獄,給那些枉死的人贖罪去吧——”
李惟楚一咬牙,握著匕首的手險些顫抖地要把刀給扔在地上。
所有人都在看著她,看她把這把匕首刺穿許承慶的胸膛。
許海晏已經不忍再看,絕望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今天北辰的第一場雪,也在這個時候悄然而至。
含元十三年冬,北辰以瀛王為首的持續了四個月的“瀛王之亂”終于結束,而從宣武皇帝時期遺留下來的奪嫡問題也隨著此次叛亂結束徹底終結。歸屬于瀛王許承慶和先皇許承乾的勢力全被規整在現任南平王許敬桓的手下。
因為百姓臣子的擁護和許海晏的一日圣旨,許敬桓手持國璽坐穩了北辰皇帝之位,改國號為乾元。霍槐夏被封為皇后打理后宮,其子許平韓被冊封為太子,其女許平舟被封為安國公主。霍宗明端木臻秦定安一干人等,因為平定叛亂有功,皆一一論功行賞,成為國之重臣。
而瀛王許承慶,那天并沒有被李惟楚殺死。
聽街頭巷尾老百姓的議論,那天李惟楚將自己手中的匕首扔在了地上,放了瀛王一條生路。有人說瀛王不愿面對這樣的折辱,撿起李惟楚手上的匕首最后自行了斷;還有人說,瀛王最后歸隱山林,在一間很早之前和瀛王妃搭的小竹屋了卻余生;也有人說,瀛王最后因為毒發卻又百毒不侵的原因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有人看見他穿的破破爛爛,在大街上瘋瘋癲癲地走著,嘴里還唱著什么聽不懂的歌。
但瀛王到底如何,沒有任何人知道。
“如今北辰剛經歷過疫情和瀛王之亂,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此次春闈,我們便用考察的方式來實行。從各地選舉出在北辰復蘇上有貢獻的人選,最后集中在浪城進行考試選拔,縮短春闈的周期,各位大臣意下如何?”
“陛下。”端木臻從隊列中走了出來,“考察的方法恐怕還有些不妥。若是有人收買考察官員,讓真正的人才埋沒,那豈非得不償失?”
“那端木大人有何見解?”
“依我看,不如讓人才的選拔同官員的政績掛鉤。要是從地方上選拔出來的人才能堪大任,那官員也能得到相應的獎勵。”端木臻抬頭看向許敬桓,“陛下以為如何?”
“此舉甚妙。”許敬桓點頭,“準了。這件事便交由你去安排。”
“是。”
“還有,此次人才選拔男女不限。后宮各處也有需要人才的地方,有優秀的女子,也能參加此次考試。”
“陛下英明——”
“如此,那便退朝吧。”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許敬桓端著步子下了朝,剛走至偏殿,就發現槐夏正帶著兩個孩子帶著笑站在門口等他過來。
兩人相視一笑,許敬桓腳步輕盈,拖著冗長的龍袍朝槐夏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