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

第四百四十八章 寵愛

燕綏:“我慈愛,他孝順。極好。”

中文在旁邊憤憤,欲言又止,被德語拉了好幾次衣襟,日語晃來晃去,聞言發出一聲冷笑,英文呵呵,無聲用口型道:“作死。”

也不知道在罵誰。

果然燕綏立即道:“和日語相處得不甚好,你看他現在還禁不住冷笑。”

日語:……主子你要不要臉拖我出來擋箭!

文臻不上當,轉頭看中文:“中文,我不要聽他說,我要聽你說。”

中文:“夫人。主子說的自然都是對的。主子待小主子確實是極慈愛的。主子背后愛稱小主子‘白眼狼’,小主子背后愛稱主子‘僵尸’。主子十分倚重小主子,一開始吃飯換藥端菜洗手推輪椅乃至修車都交付給小主子,主子也十分喜歡小主子,第一次見面就用梅花把他吊在了門頭上。主子還給小主子安排了早起五更夜睡三更的并不繁重的功課,并愛屋及烏地對小主子的伙伴們也安排了同樣的功課,兩人經常發生友好的甜蜜的充滿智慧和人身攻擊的對話,令聞者傷心見者落淚。您放心,這都是感動導致。當然,小主子對主子也十分具有孺慕之情,小主子總計給主子下過三次毒,五次蠱,兩次機關,都以失敗告終。然小主子充分繼承主子和夫人的勇者精神,屢敗屢戰,屢戰屢敗,令人感佩。最終小主子十分睿智地選擇了正確的愛撫方式,每日照三餐對主子進行言語插刀,為此榮膺我等衷心評選出的‘插刀教教主’稱號。小主子在此基礎上再接再厲,為了表示自由獨立的精神,打算當掉魚骨玦。萬幸未果,但成功將插刀最高成就點亮。綜上所述,因為彼此建立的無比美好的父子關系,最后主子詢問小主子是否要去天京的時候,小主子跑得比兔子還快。”

文臻:“……”

林擎:“哈哈哈哈哈哈。”

蘭旖:……他在說什么?為什么每個字都明白結合在一起就不懂了?

半晌文臻嘆口氣,哀傷地道:“我甜,你這輩子就別指望那小子叫你一聲爹了。”

燕綏平靜然而微帶得意地立即道:“他進天京時,喊我了。”

日語又呵一聲,燕綏道:“日語你喉嚨癢便去自己抓藥。”

日語:“我去了。”

看不下去!

德語溫柔地道:“主子,不得不提醒您一下,小主子那時候是回頭做了個口型,并沒有發出聲音。那個口型我們以為,可能是爹,也可能是,對。”

燕綏:“只有白癡才會認為那口型是指‘對’”。

被立即懟回去的德語憤而閉嘴。

文臻搖頭,笑著給燕綏舀湯,嘆氣:“莫再做吃力不討好的事兒了。”

燕綏唇角微微一勾。

他斜斜掠過來的眼眸流光飛水,滿滿漾著喜悅與欣慰。

這世上,從來只有蛋糕兒最懂他。

于是便把蛋糕兒舀過來的湯吃了,卻發現里頭是內臟,肝腸等物,但此刻正處于對蛋糕兒的無限喜歡和感動之中,自然不愿意煞風景,也便咬牙吃了。

文臻溫柔地又舀過來一勺湯,燕綏剛要也溫柔地拒絕,就聽文臻更加柔情款款地道:“放心,隨便兒自幼,我便教他你有難處,他不會記恨你的,他素來也是個大度的孩子,那一聲口型,喊的一定是爹。”

燕綏眼底的笑意漫了上來,這一碗湯也便拒絕不了了。

然后他就咬著了他最痛恨的肺臟。

咯吱咯吱,各種洞洞,洞洞還不均勻!

燕綏臉色忒不好看。

被不對稱支配的恐懼……

忽然想起當初隨便兒給他吃內臟然后被他分了半碗的事兒。

蛋糕兒這仇報的……

他痛苦地把肺臟咽下去,如同當初隨便兒也不敢吐出來一般。

語言護衛們到一邊嘎嘎笑去了。

現世報,來得快!

蘭旖看著這幾人互動,忽然覺得眼前好像隔開了一堵透明的墻,自己和那群人,是另一個世界的人,看得見,摸得著,走不近,連說什么,都永遠不明白。

想起當年燕綏十來歲的時候,比現在遠,比現在冷,比現在空,像山崖連接著的那一片青天,仰頭去看,被炫花了眼,心里明白難以企及,可還是有機會去夠一夠的。

如今他比當年近,比當年暖,比當年真,但那片青天,已經亮著了獨屬于他的星月之光,再容不下另一個人伸手來摘。

她并不能準確描述這種感覺,卻明白那失落感受,不甘心地起身走開,卻還順手抓走了一塊咖喱餅。

她回到自己房間,不一會兒便有門敲響,卻是文臻帶了成衣店的婆子來,讓她選些衣裳,她昨晚衣裳都收了,現在也就沒興趣再矯情,無可不可地指了一件白色的,文臻卻和她大力推薦時下流行的花田彩衣。

花花綠綠的衣裳也便收了一堆,蘭旖啃著餅,心情慢慢好起來,卻還是不說話。

過了一陣子,又有首飾店的人來,文臻說要買首飾,找她參考。她指著那些白珠水晶之類的說女人便當用這些,冰清玉潔,氣質出塵。文臻卻拿著一串琉璃瓔珞鑲嵌碩大紅藍寶的金項圈,說這個色彩絢麗,燦爛明媚,瞧著便心情好,只是自己一張娃娃臉,壓不住這貴氣,不如你來試試,說著便往蘭旖脖子上掛,蘭旖阻止不及,低頭一看只覺得華麗得令人心跳,不習慣地便要脫下,文臻卻已經一臉驚艷地拍手道:“這項圈和蘭門主才是天作之合!再沒有比你更壓得住這首飾的了!”

首飾店的掌柜也連連稱贊,感嘆再無人有這位姑娘這般契合這首飾,這話倒也不是假話,眼神誠摯得很。蘭旖自己對鏡中一看,那七彩色澤,襯上她銀白長發冰雪肌膚和湛藍眼眸,將她本有些寡淡的顏色瞬間提亮許多,顯得那些鮮明的更鮮明,清麗的更清麗,項圈上的藍寶石與她的湛藍的眼眸交相輝映,她幾乎要為自己迷醉。

蘭旖幾乎立即便喜歡上了,只是也知道這項圈定然貴重,自己卻是沒有錢的,也不說話,默默要脫下,文臻卻按住了她的手,誠懇地道:“好馬配寶鞍,鮮花贈美人。這瓔珞項圈和門主如此相配,不拿實在可惜,我便狂妄一回,為門主要了它了。”

蘭旖生硬地道:“我不想再接受你的恩惠,你也莫指望我拿了你的東西,得了你的救助,就肯那般護法。女兒身何等精貴?我幾十年苦修的功力何等精貴?”

文臻笑:“這怎么能叫恩惠呢?這是還你之前的恩情。當初在小島火山上你便護持過燕綏,這次又為他千里奔波,這些欠的情還沒還呢。”

蘭旖也不說話,起身出去了,文臻對采桑努努嘴,采桑會意一笑,將那裝項圈的盒子塞在了蘭旖枕頭下。

采桑一邊笑,一邊嘆小姐用心良苦。覬覦自己夫君的女人,也肯這般籠絡著。

文臻卻笑道:“都是可憐人。”

求而不得,不可憐嗎?

自己都占盡上風了,燕綏又是那種絕不會出軌的人,何不大方一點呢。

她回頭想想自己那些情敵,很有趣地發現,喜歡并敢于追逐燕綏的女子,大部分竟都是性情冷硬獨特的那一款,想來冷清特別的人也容易被同樣特別的人吸引?畢竟燕綏雖然美貌,但是高遠矜貴,平常女子還多半是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感受。

誰又能想到,他自己喜歡的,竟然是如她這種最普通的,嬌小甜美溫暖隨和的那一掛呢。

緣分啊,就這么妙不可言。

蘭旖出去了一陣子,便準點回來吃文臻親手做的午餐,燕綏對此很是不滿,覺得文臻貴為刺史,又是他夫人,還要親手操持這一大堆路人甲的飯食,很是不該。文臻卻恨不得把他這三年來缺失的伙食都給補上,哪里理會他的抗議。

吃完午餐便上路,蘭旖帶著自己的小包袱,默默跟上了。其余人也都不以為異,沒一個人問她怎么不走了?態度都自然得很。

車隊一路往西北,特制的馬車走得很快,文臻怕不利于燕綏傷口愈合,時不時便要檢查一番,卻發現燕綏的傷勢雖然還是愈合得慢,卻比當年情況要好,心下也不禁覺得安慰。

晚間沒能趕上宿處,便在山野間的一處舊祠堂休息。

蘭旖正想展示一下自己并不嬌慣不怕吃苦的優秀品質,就見燕綏手下的護衛根本不用人吩咐,不僅打掃干凈祠堂,還早早燒好一壺熱水送給文臻,燕綏將熱水沾濕了布巾細細給她抹臉和手,完了還取出一個精致小瓶子,說是普甘那里的魚油制作的護膚霜,給文臻涂在手上,而文臻不知何時也燒了水,親自給燕綏洗衣服,洗衣服的水里滴幾滴綠色的液體,文臻說這是一種草藥,洗出來的衣物更干凈且微帶清香。蘭旖詫異地說燕綏穿衣很少穿第二次,沒想到和你在一起后如此儉省。燕綏卻道:“這衣服只要是她洗的,她洗一次我穿一次,洗破了我也照樣穿。”

蘭旖被強制性塞了一嘴狗糧,氣得起身出去找吃的了,感覺到冷冷的寒風在臉上胡亂地拍,自己也想不通為什么就這么自虐般地跟著,撒手就走不忍心,放棄要求救人不甘心,哪怕怪那兩人逼迫呢也沒這回事,人家沒留她,沒逼她,護法的事一句不提,還救了她,她這是又算哪樣?

一轉眼看見那對居然也出來了,大抵是撿柴外加弄些新鮮獵物,或者就是久別情侶總要膩在一起,蘭旖目光卻被燕綏穿的衣服吸引住,那是一件有點古怪的一口鐘一樣的白色衣服,短短的,只到腰部,看起來毛茸茸的十分暖和。戴著一個精致的貂皮圍脖,純黑色,扣子是一粒珍珠,微微垂下點毛尖油亮的尾巴,俏皮又精致,襯得那張臉越發的精美如玉雕。下頭是一件馬褲一般的長褲,藏藍色比較硬挺厚實的布料,裁剪得十分貼身,包裹著燕綏細腰長腿和……那什么的臀。身形漂亮得讓人眼睛不知道往哪看好。蘭旖盯著那腰看了一陣,又忍不住瞟那優越的大長腿,末了眼珠子又悄悄往上滑……忽然文臻遙遙對她揮手,笑臉可人,蘭旖立即心虛地將目光收回去,咳嗽一聲,轉身走開。

那邊文臻吸吸鼻子,心想逼著燕綏換上這套衣裳,褲子還是在湖州仿著牛仔褲式樣做的,這么個細腰長腿翹臀天使臉蛋的絕色,女妖你舍得他香消玉殞嗎?

燕綏瞟她一眼,對她的小九九心知肚明,然而男色這種事,對誰不是迷?沒瞧見這女人自己先直了眼嗎?

只是這女人竟然舍得把自己家男人的色相送給別人分享,晚上少不得床上要好好懲罰她。

蘭旖回到祠堂不久,那兩人也回來了,采了好些山菇野果,還打了兩只松雞。兩只雞一只做了三杯雞,所謂三杯,便是一杯麻油,一杯醬油,一杯米酒。不加一滴水,成菜醬紅油亮,雞肉柔嫩。另一只雞選最嫩的三叉胸脯肉做雞片炒醬瓜,成菜白綠相間,清鮮好看。雞皮炸脆了串成小串。雞雜伴小米椒青椒快炒,其余雞肉一半做宮保雞丁,一般伴作料做手撕雞。并將手撕雞拌宮保雞丁里的花生米和醬瓜、臘肉小粒炒飯,而雞骨也不浪費,油炸得干脆酥香食髓知味……

而燕綏和林擎兩個傷員面前各有一盅白魚湯,那魚冬季肥美無鱗,油脂極厚,便配上雪菇野菜吸油,湯香得整座山的野貓都在嚎叫。

蘭旖看見一只雞能做出那許多花樣不禁目瞪口呆,卻又不以為然,道:“烤著吃也便罷了。怎么吃不是吃?這般耗費功夫,有這時間還不如多練一會功。難怪你武功平平。”

她話一說完,就能明顯感覺到四周的氣氛一冷,包括燕綏的那些認識她也很多年的語言護衛,蘭旖有些難堪,也有些心驚,卻并不打算道歉。實在是因為眼看著文臻連雞皮也要做菜,燕綏那么個講究的人,竟然也慢慢地幫她穿著雞皮,他串出來的雞皮串,完整講究大小如一,像朵花似的,她卻瞧著刺眼。因此心里決定這么惡心的東西炸出來絕對不吃。

但等到雞皮串串炸出來,蘭旖立即忘記了先前立下的誓言,那東西金黃油亮,脆香酥美,尤其燕綏串的那幾串,更是舒展精致,她的手忍不住瞅準了那幾串伸過去,冷不防燕綏手一抬,早已將那幾串都收攏在掌心,塞給文臻,道:“我串的,自然只有你能吃。”

文臻便笑著微微側頭,她正忙著給燕綏碗里的魚剔刺,燕綏便慢慢喂她吃,還不忘記把竹簽的簽頭給折了,生怕簽頭戳著了力可砸鎖鏈,蠻可撞皇宮的嬌嫩的文大人的嘴角。

蘭旖看得嘴角抽搐,咯嘣一聲,嘴里的竹簽被咬斷了。

她吐出嘴里的竹渣,看看那個被人伺候著連竹簽尖端都有人給先折了的女人,忽然悲從中來。

然后眾人就目瞪口呆地看見蘭旖吃著吃著,抽抽搭搭哭了起來。

一邊哭一邊還不忘優雅地咬著雞皮,并將一只雞腿給夾到自己碗里。

燕綏似乎又想毒舌了,文臻拍了一下燕綏。林擎嘿笑不語。日語傻乎乎地想問,被中文用雞翅堵住了嘴。只有采桑,給蘭旖遞過手絹,只道:“哎,蘭門主啊,嘴角有油,擦擦先。”

蘭旖也就接過擦油順便擦淚,也不解釋為什么哭,采桑擠在她身邊,悄悄地道:“哎,蘭門主,奴婢理解您,說真的,奴婢也很想哭。”

蘭旖便愕然看她,采桑聲音更低:“不瞞您說,奴婢本來也對殿下……那個……有幾分想法……本來嘛,奴婢這樣的身份……在小姐身邊……您也懂的……我們小姐也不是不大度的人……奈何咱們殿下啊,直接把奴婢給拒了……哎……奴婢攀不上高枝兒,后來也就想通了,這人啊,強扭的瓜不甜,便是強留了他,他對你不假辭色,和別人卿卿我我,咱們這種有情的人瞧著,豈不是自己找虐?就這么遠遠瞧著他也挺好……這女人啊,就該多愛愛自己,找個愛自己比自己愛他更多的人,未來的日子才叫享受啊……”說著便假惺惺用手絹抹她那不存在的淚水。

她聲音雖低,但在座的大多都耳聰目明,林擎忽然下筷如飛,滿滿夾了好多菜端著碗說出去吃更暢快,其實是找地方去笑了。

日語埋頭吃,什么都沒聽見,中文臉色陣青陣白。英文和德語兩個面面相覷,又瞅采桑。

文臻忍住笑,正色低聲問燕綏:“我還不知道采桑那丫頭對你有意,這個,人家都夸我大方了,我也不好意思小氣,怎么樣,這就給你開臉收房?”

燕綏抬眼淡淡看了采桑一眼。

這丫頭,給她主子慣得膽肥,連他也敢坑。

“把我給你的賞賜退回來。莫要強扭了我這瓜。”

采桑:“……”

心內尖叫。

什么!

聽見了?

這也能聽見!

娘哎,我這不是為了幫小姐,往蘭門主已經動搖的意志上再踹一腳嘛!

開什么臉!收什么房!誰都不能破壞甜文西皮!

采桑也不行!

她立即收手絹,坐離蘭旖身邊,理直氣壯,“少爺,長者賜不可辭。長者賜不可還。”

燕綏又瞟她一眼。

長者都出來了。

這是急著撇清了。

文臻笑看采桑,心想這丫頭跟在她身邊歷練,如今真是個人才。這么好的姑娘,可萬萬不能耽擱了她,也該開始慢慢為她物色一門好親了。

自己的身邊人就這幾個最親近的,總得有人幸福一生。

這么一想她心中一痛,斂了笑容。

燕綏明明沒有看她,卻像她肚子里的蛔蟲似的,抬手撫了撫她的發。

她便仰首一笑,讓他安心。

蘭旖看著,食欲更猛烈了。

當晚吃撐著了,蘭旖好久沒睡著,祠堂有個隔間,她和采桑睡在里頭。

朦朧間隱約聽見隔間燕綏文臻那里有動靜,蘭旖起來一看,便見外頭燈火未點,那兩人睡的也是一個隔開的空間,此刻文臻的手掌正按在燕綏的后心,看樣子竟是要替他護法。

蘭旖算算時日,第二顆藥該到最關鍵煉化末期,然后如果如中文所說第三顆藥也吃了的話,現在就會處于兩顆藥對沖期,很容易承受不住藥力爆裂經脈,這也她這般匆匆趕來的原因。然而這煉藥導氣之法,卻不是尋常真氣游走一個大周天便可以的。

那兩人都只穿著薄薄的內衣,竟是要自己嘗試,想必燕綏藥性發作,不能拖延?

蘭旖本不想出去,然而眼看著文臻手掌貼的是常規的后心而不是煉藥導氣的丹田位置,就有點急了。

待再看到文臻掌下忽然輕微爆地一聲,眼看著那一處衣裳上忽然哧哧起了星火,然后文臻臉色煞白往后一倒,燕綏不顧一切轉身回抱她——

蘭旖便沖了出去,先是一掌拍在燕綏丹田阻住了他的動作,另一掌按在文臻心口,掌心凝霜,化了文臻吐息間的熱氣,順勢便坐了下來,伸腿將文臻往外推。

文臻一骨碌爬起來,眼看蘭旖臉上果然立刻紅白相間,看來甚是可怖,立即吭哧吭哧拖了個草匾擋在兩人之間,一邊脫了燕綏衣裳,一邊脫了蘭旖外衣,伸頭看看左邊,匯報:“左肩上凝霜了,是不是手少陽心經有什么不妥?”過會看看右邊,提醒:“蘭旖你掌心發紅了!”

蘭旖:“……”

不是,這草匾哪里來的?先前似乎并沒有看見?你臨時住宿弄個草匾做什么?我是不是又被算計了?

采桑:小姐賽高!

好半晌蘭旖收功,臉色發白,也不理會文臻的殷勤,披上衣裳將草匾一踢,轉身就走。文臻也不生氣,天亮了,送去了熱乎乎的酸辣湯和驢肉火燒。

自此一路前行,護法一時就自然轉到了蘭旖這里,衣裳是脫的,但是總有屏風之類的間隔物,文臻每次都在,實時播報,控制火候,難題完美解決。蘭旖對這樣的解決方式持默認態度,文刺史腦子靈活,她不是對手。

她得到的報酬是每日文臻換著花樣的美食和源源不斷的花衣裳,大寶石,保證赤橙黃綠青藍紫,一天一個色不重樣。蘭旖現在隨便賣個寶石就足夠錦衣玉食地回去了,她卻不提了。

也不知道不提是終于放棄了,還是舍不得這難得的廚神親自伺候的伙食。

這一路上,除了趕路實在不方便,只要有機會,文臻必定親自下廚。尤其住宿之后的早餐,她一向看重早餐,說是一天的精氣神之源,后面兩頓可以草草,早餐不行。無論晚上睡多晚,她都起最早,無論燕綏怎么抗議,她都必定要弄出一頓色香味俱全的早餐,燕綏先是抗議她起太早,后來見她堅持,只好隨她一起起,指望著她心疼他也就賴床了,結果文臻趁他心軟,回回把他弄睡著。后來他又抗議美食為什么要帶那些阿貓阿狗們一起分?可惡的文臻便一邊笑著說是是是,對對對,公舉殿下放心,下次一定不分了,就做你一個人的,然后轉頭就捧一大鍋去了林擎那里,燕綏默默氣了幾回,最終看她微帶疲憊的笑臉,禁不住心軟,哪里能生她的氣呢,說到底,如何不明白她是為了他呢,只是為了他更好的補養身體而已,只是為了他留住更多知己而已,從頭到尾,都只是為了他罷了。

因此燕綏也就堅持白日趕路,中午晚上兩頓絕不要文臻再下廚,每次她下完廚,必定有熱水等著她,燕綏親自替她洗手按摩,只不過經常按著按著便按到了床上,耽誤了出發。

因此每日晨間現在大家都養成了早起的好習慣,哪怕以前愛睡懶覺的蘭旖也早早坐在桌邊,路過盛產鰻魚的地方,早上便有鰻魚面吃,新鮮鰻魚蒸到骨脫肉爛,剔刺和面,雞湯揉面,搟得紙一樣薄,切得絲一樣細,頭湯清水將滾未滾,面條撈出,另一邊灶火上,雞湯、火腿湯、幾斤鮮蘑菇一大早就燉上燉出的口蘑清湯,加在一起放面條再燒滾,寬湯,擱上碧綠的青菜香菜心,打一個嫩紅流心的雞蛋,湯鮮面滑,每根面都滋味無窮。

到了盛產鴨子的地方,則有新鮮的鴨肉餛飩。餛飩皮搟得薄而小巧,鴨子選一斤以下的嫩母鴨,剔出胸肉,加嫩姜和作料拌過,切入米粒大的最嫩的冬筍尖,再將鮮韭黃擠入一點汁提鮮,皮子裹在掌心,筷子點著餡料,風車般轉得飛快,眨眼桌上便是小鴨子般一大群餛飩,現吃現裹,鮮美又有嚼頭。

或有羊肉出眾的地方,金黃翹底的羊肉鍋貼便上了桌,再過一日,大碗刀削牛肉面軟爛香鮮……原本不喜歡清湯面的蘭旖吃鰻面驚為天人,以為世間從此再無能與之比擬者,要求打包。吃鴨肉餛飩再次驚為天人,要求打包。吃羊肉鍋貼再再次……采桑看著她迅速圓了一圈的臉蛋,現在心中開始憂愁,萬一最后蘭門主放棄了對殿下的執念,卻因為對美食的執念要求做小,小姐怎么辦?

這一日到了一處山野,明明離天黑還早,還可以往前到市鎮投宿,燕綏卻吩咐停車,同時護衛們也少了許多。蘭旖不管世事,也隱約感覺到氣氛有些不一樣,而文臻凝視著遠處的官道,神情凝重。

前方三十里,就要進入唐家勢力中心,川北主城了。

川北比想象中戒備更加嚴格,負責探路的護衛發現前方三步一卡五步一哨,嚴密盤查來往行人,所以燕綏下令暫不前進。

當晚蘭旖卻沒有去給燕綏護法練藥,文臻去問,蘭旖冷笑道:“你以為你弄個屏風,自己在那左右傳聲便可以把問題解決了?你卻不知這藥煉化到后頭,是非得體膚接觸不可的。否則我又何必枉做惡人,自薦枕席?”

文臻皺皺眉,道:“所以蘭門主你就不肯將那心法傳于我?”

蘭旖有點古怪地看著她,忽然道:“也不是不能。你這些日子沒少討好我,也算摸著我的喜好。如今即將進入川北是不是?我以往聽說,川北唐家小樓里有塊寶石,碩大如盤,色呈冰雪,卻在日光下可幻七色光彩。我第一次聽說這寶石,便覺得此物當屬于我,你若能為我取來,我便將心法傳你。”

文臻毫不猶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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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蠅搓手……那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