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以前從未有過這念頭,她偶后悔于自己是不是太過不留余地。就算帶不走丁一,將他留在那,沒準.....沒準也還有別的生機。沒準魯伯伯也是這樣想的,大人對于生離死別總是看的更開,是她冥頑不靈。
而痛快這種事,從來不是給別人,永遠只是給自己罷了。薛凌的痛快,是要么死的干脆,要么活的自在。
只是這一刻,她完全不能從申屠易手里討得半分痛快。
含焉生在寒門低戶,活于歡場皮肉之間,沒經歷過這種唇槍舌戰,劍拔弩張。也可能是她只有喊薛凌走這一個念頭,聽不進別的,反正她是沒能聽出申屠易話里意思,自然沒一頭撞上去。
蠢有蠢的好,一無所知的聲嘶力竭,更容易讓人涕泗橫流,只在場的倆人都是個鐵石心腸。
京中何處可去?江府跟陳王府必然是不行的。蘇家?這申屠易貌似在蘇遠蘅手底下做事,會不會給蘇姈如幾分面子?但蘇家牽扯了宋滄,萬一出點什么紕漏,也是個禍患。薛凌盯著申屠易的刀,似要再撲上去,腦子卻已經想了退。拼死要走,申屠易應該也攔不下。
至于含焉......。
她沒糾結完,墻角花兒探出個腦袋,才瞅了一眼,少女尖叫響徹了院落。薛凌轉身要去將人敲暈,不料申屠易比她還快,毫不留情的將含焉飛踹開來,借力撲過去胳膊摟了一下脖頸,花兒便一攤爛泥般緩緩軟到這地上,
薛凌卻是將含焉接在了懷里,兩人體重相當,她力道大本也接的穩,沒想申屠易是真的不顧性命將人踢了出來,難怪含焉瞬間脫了手。這下傷的更重,連眼皮都睜不開了,還念念有詞的喊薛姑娘。
薛凌又氣又急,她既想一把將人丟地上,快些死了了事,又怕真的死了。吼了一句:“你要死就快些,他說的沒什么錯”。說話間卻是飛快的左手墊了一下,小心將含焉
側著安置在墻角,這樣能壓住傷口,好歹緩一緩。
行云流水般一氣呵成后,轉身就到了申屠易面前,今兒這院子大概一定要死一個。和當年一樣,死一個,剩下倆才能走的痛快。
申屠易避開之后卻退出些距離,對著含焉示意了一下,道:“薛凌,她要死了。”
薛凌話都懶的答,假如命不好真死了,她殺了申屠易燒成灰,管教那枉死鬼含笑九泉。然她拼進全力仍不能快速制住申屠易,后者還能抽個空隙喘兩句。
“地上這個,也要死了。我錯開了她的大椎一節,你是習武之人,知道至多半刻不復位,華佗在世也只能搶回來一個癱子。”
平意又慢了一分,憶及當晚兩人說起薛弋寒的事,薛凌自覺申屠易好歹算個性情中人,不該是這樣不擇手段。余光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花兒,也分不清申屠易說的是真是假,但如果是真的......
她又有沖動要走,是慌不擇路的那種,只要出了這個院。她甚至想好了去處,陶記陶弘之那。可她腳不聽使喚,她越發無力,平意揮的毫無章法。
“你是為的什么來找我?當年之事?”
她跟申屠易近日無愁,只想的起往日有怨。可就這點怨,也說不通。哪有那么好運氣,死的都是他兄弟。且就當是他兄弟,大獄那倒霉鬼之死也算自己頭上,當天申屠易都沒怎樣,如今是七竅堵了哪一竅,要個自詡義薄云天的人拿老弱婦孺的性命相要挾。
她這么問,申屠易收了手,退到一邊,道:“我來拿你去指認宋家余孽-宋滄。你跟我去,我給你時間救這倆人。你若不去......”
“不去怎樣?宋家當年是被陷害的。“
薛凌氣的說話都有點發抖,宋滄九族枉死,就剩這么一個,而且,關這人屁事。就算是官府拿人,也不是這個拿法,且申屠易早就不是領俸祿的人,替魏塱那狗操的什么心。
她不忘回頭看墻角含焉,看著那人已是出氣多,進氣少。又聽得申屠易是來拿人,斷不會立馬要了自己性命,再顧不得站著,削了衣襟,想去給含焉止住血先。
不知是兩人打了一陣都冷靜了些,還是申屠易也不想有無辜枉死,瞧著薛凌折騰含焉,并沒趁機沖過來。她已盡可能輕微,還是難免牽扯到痛楚,含焉又清醒了些,仍是抓著薛凌喃喃自語不休。
薛凌本還防著背后申屠易,見他久久沒上來,稍微卸下了些壓力,想著房里有藥,趕緊抱起含焉沖進屋里。一陣翻箱倒柜,處理完了,發現申屠易堵在門口。
見她停手,不容置疑道:“跟我走吧。”
薛凌知道此人是不會拿含焉怎樣,屋外躺著的那個大概也就是多點時間做夢。好勝心又一涌而上,不想再細問,暗罵了一句走你媽呢,拎劍就要過去。然她沒能站起來,含焉竟又扯住她衣襟,她直接被扯的猛地坐回床上。
這一個錯愕,申屠易反倒近到身前,招架已然不及,刀瞬間就到了她脖子上。
申屠易并沒有得手的興奮,只淡淡道:“薛凌,你必須跟我走。”
含焉大驚失色,語無倫次要讓他放開薛凌,又怎能有結果。薛凌卻無所謂,即是要走,就得出這個門。離開這倆蠢貨,什么事都順利。
“走就走吧。”
“你不能走,薛姑娘,你不能跟他走”。含焉掙扎著要去推申屠易,聲淚俱下,近乎祈求。
“你不可以帶她走,你根本不知道她是誰,你不能帶她走。”
她長的著實不錯,不然當初也不會有命在。只申屠易從百家討飯吃混到今日地位,哪有半分憐香惜玉心。他沒貿然將含焉拉開,是想著這個女人再經不起什么磕碰。
剛剛他是急了些,畢竟現在自己是個戴罪之身,那小姑娘大叫招來了官兵,按蘇夫人的說法,結局定然是和西北那群兄弟一樣,根本沒命等真相查清,所以才下腳重了些。萬一真死了,總是有點膈應在。
他不知含焉與薛凌是個什么關系,只瞧她護的如此不要命,翻來覆去說的都是薛凌身份重要,不由有些諷刺,是誰又怎樣?
“我怎么不知道,他是薛弋寒的兒子。怎么,薛弋寒的兒子就死不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