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你……你……你……”
趙性指著笑得氣都快斷了,他都沒想到只是一個月不見,這就從一個風度翩翩的公子哥、白皮俏面小郎君變成了這么一個黢黑爆皮的下里巴人。
官服穿在他身上就如穿在一只猴身上,樣子滑稽且唐突。不過比之一月之前,他的臂圍明顯暴漲了一圈,胸脯那邊也出現了疙瘩肉的痕跡,看得瘦弱的趙性十分羨慕。
“來來來,讓朕摸摸。”
“不行!”捂住胸口:“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男人你也摸?”
“朕瞧你這些日子怎的黑壯成如此模樣?”趙性好奇的打量著:“有何秘法?”
“秘法?秘法就是整天下坑挖土、下地打樁、下礦打鐵、下棚推磨,還能有什么秘法?”張開手:“來來來,你瞧瞧。”
趙性看到他的手,倒吸一口涼氣,原本拿筆的手如今上頭卻是布滿了老繭和水泡,有鐵水濺的有木頭摩的也有玻璃碴子給割的,反正上下是沒有一塊好肉。
“怎的成這副樣子?”
“沒事,金鈴兒喜歡。”
趙性反應了片刻,眉頭緊蹙,頓生不悅:“不許輕薄公主!”
“公什么主啊,你家公主都把我在外頭罵臭了,我去青樓人家都不接待,我不找她我找誰!”往上書房的臺階上這么一坐:“你說我冤不冤吧。”
“啊?那你是說,那拓書中的鈴花兒就是……金鈴兒?”
“你看那名字,你還反應不過來嗎?”
“那朗中青衫是誰?”
“不知道。”搖頭道:“你叫什么?”
“朕……朕不好意思說。”趙性咳嗽兩聲,正色道:“你可知那個專寫風月的此道曾幾何是誰?朕覺得此人風趣幽默又輕車熟路,是個人才。”
“晏殊。”
“居然是他。”趙性眼珠子轉了幾圈:“他好會玩哦……”
“別廢話了,我那邊快斷糧了,現在該你上了。”起身:“你要在官報上發布一條消息,無外其他就是公開征集新皇宮之名。”
“為何?”
“為何?你發了這個,我才好開始炒房啊,你只有讓這消息落了地,大家伙才肯相信這確有其事,才會開始去考慮其中的內涵。”
雖然現在那種拓書很多,但能夠稱之為報的只有朝廷一家,皇城根下的告示寫的清楚,若是有人仿造官報,斬立決。
而官報從不參與任何八卦的討論,上面只刊登了一些國家當前正在處理的事務和各省各路所突發的狀況,比如平叛進度、比如治理河道。
許多人認為這官報極好,足不出戶便可了解天下之大事,而這官報還有一個特別的職能,那就是管理其他所有的拓書,如果有些拓書上的言論傷風敗俗、妖言惑眾了,官報第二日就會點上它的名,這個拓報就會被封禁掉,再也不許露面了。
至于為什么可控,因為很簡單啊,所有的高速印刷機都掌握在宋氏工坊手中,其他人想仿制?不管是成書質量還是速度效率都遠遠不如,甚至連那種低價紙張他們都造不出來,談什么仿制?
更何況速干油墨的技術和配方是絕密也同時是最大的防偽特征,其他的印刷油墨出來的文字模糊,粘墨、濺墨和飛墨情況極嚴重,而高速印刷機不光印刷速度快,而且因為更先進的油墨關系,印刷效果非常好,還有一種特別的墨香,這可不是別家能仿造的。
雖說這一行并不賺錢,甚至還會小虧一些,但并不在意,因為往后這東西的重要程度,這個時代的人哪里能精準洞悉呢。
當然了,也只是管印刷,并不管內容。內容都是他們那些百家自己掌握,一千字十個銅錢,看似便宜,但其實仔細核算起來并不是誰都能有錢瘋狂印刷的。
這里頭也有個例外,那就是官報。官報現在由司命司新成立的一個部門掌控,這個部門名叫司禮監……
司禮監不管其他的事情,只管官報的編輯和宣發,在每日早朝之后會把一些可以讓百姓知道的事情刊登在上頭,文武百官也都會買上一份來當做備忘,是一個相當不錯的政策。就連趙相都夸獎這個司禮監辦的好,這官報之職能的確讓人耳目一新并且受益不淺。
現在司禮監的執筆太監就是小魚,因為他是太監里為數不多認字的,而且辦事細心嚴謹,又跟關系極好,所以這個職位基本上就是非他莫屬。
而之所以說官報是例外,正是因為工坊中這個部分其實是司禮監和共同掌握,掌管運營權、司禮監掌管發行權,如今正有一批非宦官的落地書生在工坊中的新部門中接受培訓,就是怎樣成為一個合格的文字處理者,而這些人都是隸屬于司禮監的外部雇員,也算是吃的皇家飯。
只是這種看似很合理的互相監督模式,其中卻有一個非常大的弊端,那就是司禮監的頭子是小魚啊……那個屁股后面的小尾巴小魚啊!
換句話說就是明面上雖然的東西被人拿走了,但實際上不管是皇城司還是印刷局都還是在他的把控之中,這才是最令人驚奇的地方。
當天的官報出來之后,除了日常的政務匯報和各地情況之外,還在一個獨立的版面中仔細闡述了一番關于新宮殿的論述,大義就是朝廷打算新建一個皇宮來替代這原本只是藩王府邸的皇宮,以正大宋之名。
這一條消息嘛,其實不管是百官還是百姓都沒有太大的反對,畢竟現在這個所謂的“皇宮”實在有點不像個樣子,泱泱大國連個像樣的皇宮都沒有,這哪里說的過去呢?再加上趙性這個皇帝到現在為止其實干的還算可以,至少百姓的生活是有一定保障的,跟過去一比有了明顯的提升,那些苛捐雜稅不但沒有增加反而比以往呈逐年遞減的狀態,總體來說百姓滿意度還不錯。
所以再造一個皇宮什么的,哪怕是街上的挑夫聊起來時都會嘀咕上一句“該造,現在的丑”。
那么這個算是取得了絕大部分人的諒解,而真正讓大家有意思的就是下面那一條——給皇宮命名。
這是個什么概念?給皇宮命名啊,這是何等的榮耀?而且官報上還說了,若是命名被采納,不光有一百貫的獎勵還能有一次參加朝堂議事的面圣體驗機會。
不過這個起名也不是瞎來就行的,要有寓意、有典故、有想法還要好聽。
等到官報發下去之后,不少人閑來無事與三五好友閑聊時候就會搭上一句這個話題,許多新宮殿的名字在當天下午就紛至沓來。
但這些名字明擺著都不堪入目,什么奇怪的宮都來了,知道的曉得這是皇宮在面向坊間征名,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天師府要修新廟了呢。
但這個重要么?一點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則是明日關于新城的第一輪宣發!
征求皇宮名只是個噱頭,讓大家心里都明白,朝廷是真的要開始建新皇宮了,那么之前傳說中的新城也幾乎是坐實了。
但現在卻還沒有確切的政策,大家還在觀望。不過對于這一點早就想到了,明日他就要開始第一輪宣發并且開啟第一輪預購,不過這一輪預購他并不指望能賣的多好,這與其說是預購不如說是內購,都是一圈熟人在那等著。
但沒辦法,這東西新鮮的很,很多人要等到真實的消息出來才會出手,而第一批人的資金大概也夠撐一陣子了,等這陣子過去,他的第一批商業產品開始覆蓋市場了,缺錢的情況自然也就能得到緩解了。
畢竟這個世界上是真實存在馬太效應的,只有等到手中的資本足夠多時,它才能生出更多的崽。
“以前啊,我一直不知道什么叫風起云涌,那會兒整天就想著混吃等死,現在我深切的感覺到天下大勢的可怕。”仰頭對送稿子來的晏殊說道:“拉它,就是蚍蜉撼樹。擋它,就是螳臂當車。只能順勢而為,站在這車上登高望遠。”
“是啊,世道之下,我不過是滄海一粟,但你可不一樣。”晏殊低著頭看著:“我覺得你應是那弄潮的人,天下大勢如今變成這般,你功不可沒。”
“沒有吧……”
“自信一些。”晏殊點頭道:“真的有。”
晏殊不知該怎么形容,但這人真的很厲害,唯一的缺點就是太茍且了,大多數時候他都在斗智斗勇,但與誰斗智斗勇?其實根本就沒人,他在自己與自己斗智斗勇,斗了半晌下來,成功便成了僥幸,只能感嘆一句“時運”罷了。
但不管多少人跟說,他都仍然改不掉這個臭毛病,干了許多但說起來時卻總是垂頭喪氣一副時不待我之面貌。
看著讓人生氣!
別的不說,就說這個官報、拓書之術,晏殊絕對真的是神術,天下間很少有某些事能讓所有人都喜聞樂見,但偏偏這個做到了。
他仔細琢磨過弄出來的這個“報刊”制度,真的是有趣至極的。首先它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讓學風變得更好,因為一旦不好就會引來別家的惡評。
那報刊上的名人,假以時日一定會成為各種學術之大成者,別的不說就光說晏殊那老岳丈,堂堂一國之相,如今為了能在罵戰中贏上一頭已經開始在業余時間里重修學術了,還與同門、弟子開堂宣講,樂此不疲。
這不光士林喜聞樂見,百姓也喜聞樂見,這拓書上的風月妙筆、細碎贅言,其實都是他們歡樂的源泉,甚至還催生出了一個專門的行業叫——講書人。
這些人就是專門走街串巷給那些百姓講解這報上的東西來換些賞錢,每每路過哪個巷子都會聽見一陣陣笑聲。
那士子歡喜、百姓歡喜,其他人歡喜嗎?當然也是歡喜的,朝堂可由此掌控金陵城的動向,對政令的風評以及其他人的想法,一改往日悶頭辦事的風格,效率和方向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而學術界更是對此給予了高度評價,簡單說就是給這百家之爭,爭的是什么拿出了一個指導意見。大家再也不是說小范圍的討論了,每個人都能出來說上幾句。人多了,自然有些東西就能在潛移默化中改變人心。
一枝獨秀不是春,百花齊放才是春。現在大家都不用在虛偽的披著儒家的皮行走江湖,每個學說都把自己核心的東西掏出來想要證明一番。
輸贏當然重要,而輸贏之外的則是這個社會這個國家的一種態度,兼容并濟方能長治久安。
看,這就是的能耐。太陽都不一定能讓天下人都喜歡,他卻能。
不過也不是他本人啦,晏殊一想到他的惡名就忍不住的想要笑出聲來。現在的小宋可以說是婦女之敵,走在路上哪怕碰到個垂髫黃口的小丫頭,家人都會匆忙的把她帶走,生怕看上了……
可想而知他現在混得有多么糟糕,而這種明顯造謠詆毀的行為,本來是根本不可發表出來,但晏殊怎么可能不知這東西是誰發的呢?誰又能管得住那個女子呢?
算起來吧,這也是種瓜得瓜了,一個好好的風流種子就這樣被鎖在了罐子里,誰讓他下體不老實呢。
“你再看著我笑,我就把你扔到爐膛里去祭爐神。”蹲在地上抬頭看著正在發笑的晏殊:“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如今都成這個名聲了,還能如何啊?”
“滾滾滾!”
啐了一口,而晏殊繼續說道:“對了,我是要來給你個消息,我岳丈打算將你推薦你去臨川調查白蓮起義之事,你做好準備,可能就在這幾日。”
“你岳丈可真是會找人……”啐了一口:“那我的筆名得暫時封存一陣,就說明日開始回老家省親,擇日再戰。”
“那我岳丈會以為他贏了的。”
“放屁!就憑他?”
今天就一更了,因為有幾個讀者從外地來刺殺我,我打算把他們處理一下,今天晚上就沒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