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琊榜》開印沒兩個月,京城的輿論便有些蠢蠢欲動,原本沒想到當年方家那事兒的,也被“有心人”提醒著想起來了。
當年的方大人素有賢名,好端端的忽然辭了官,回鄉途中被土匪殺害的事兒漸漸被翻了出來。
“有心人”還提醒一眾吃瓜群眾,這一切都是在皇七子蕭銳之出生后突然發生的,再想想方家和皇七子的關系,一場清澈無比的黨爭案漸漸有了頭尾。
京郊章老爺是生意人,自不能放棄這蹭熱度的好機會,先是瞧瞧著人放出風去,說他們店里的伙計曾親眼見過殺害方家的黑衣人回京,當時就在他店里用的飯,談及事件前后時被伙計無意中聽見了!
隨之便有很多好熱鬧的慕名而來,用餐時跟伙計打聽更多信息,伙計們卻一副守口如瓶的模樣,一個個都做出“不能說”的神秘姿態。
朝廷不少忠正老臣也聽了這傳言,一時間人心惶惶;好巧不巧有人暗中舉報七皇子賑災時捐的幾十萬兩白銀被私吞,一路查下去竟有皇后娘娘的親信參與其中……
皇帝的名聲一時降至冰點。
小五也聽說了這傳聞,覺得各種消息來得也太巧了,晚間便問方誠:“你和皇七到底拉攏了多少人?不會連皇后娘娘也……”
方誠忙掩住她口笑道:“我早說過,你只好好做你的《枕邊書》就是,其他的一概不要多問。”
小五臉上裝出幾分不屑:“知道我為什么會寫書嗎?主要還是在夢里看了許多,這權謀戲更是我的最愛,你不說也能猜到幾分……”見方誠還是笑而不語,終于還是忍不住撲過去纏他,“你說說嘛!也算給我增加些素材。”
方誠苦笑道:“你最好永遠不要寫什么權謀,更別聽什么素材——從前聽說過伶人府的種種丑事,朝堂上難道就少嗎?只不過伶人圖謀的是錢和名,朝堂和后宮圖謀的是掌管一切的權利罷了。”
這倒是好理解,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斗爭,只不過不一樣的江湖,斗爭的東西不一樣罷了。
“聽說皇七現在得了不少老臣的支持……”
小五原本不想再說了,但這樣激烈的黨爭她輕易遇不上,方誠不讓她參與,八卦一下總是可以的吧?
方誠刮著她的鼻子笑道:“你說那些個文官?他們支持自然是好的,但其實跟你的作用一樣,只是輿論上的支持罷了,關鍵還是要看手握兵權的武將……”
“皇七可以啊,能得到武將的支持?”
“哪有那么容易?不過……若能拿到兵符就不一樣了。”方誠在小五耳邊低聲笑道。
小五嚇了一跳:“你們……”
“到此為止,”方誠只是看小五好奇,才跟她說了這么多,見她越說越上心忙懸崖勒馬,“你就當我跟你討論書里的情節呢,千萬不要對號入座,切記,切記!”
“略略略”
小五也覺得不該再問了,有些事還是不知道更好,因此沖方誠做了個鬼臉,便繼續去忙自己的事兒。
誰知這天小五帶著鳳蝶去看三丫,途中忽然沖出一伙強人,也不知用了什么迷香,車簾一挑香氣撲鼻,隨之小五便昏迷過去,再醒來時竟睡在一處陌生的宅院里,若不是還穿著被劫時的衣裳,怕是要以為又穿越了。
她驚坐而起,外面立刻便有丫鬟低呼“姑娘醒了”,小五還沒明白過來怎么回事,就見沃桑急忙忙跑進來道:“姑娘醒了?可餓了嗎?”說完不等小五說話便讓人將準備好的吃食端進來,竟是炸好的河蝦,一只只色澤金黃,比當初她自己炸的可誘人多了。
“怎么回事?”
她心再大此刻也沒有胃口,忙起身抓著沃桑不讓他再忙,只問發生了什么,沃桑只好說道:“公子說,京城里的斗爭到了關鍵處,姑娘能做的也都做了,還留在方宅徒擔風險——這里是江南水鄉,公子早就買下了宅子和田畝,姑娘只等先生功成歸來,一起享受天倫之樂就是。”
小五一聽就急了:“怎么不跟我直說?他現在還在京中?”
沃桑忙道:“公子說,跟您明說您不答應,只能霸道一回,做您一次主……等公子回來,任打任罵,跪搓衣板都沒關系。”
跪搓衣板有用,還籌謀那么久干嘛?
小五氣得不肯吃飯,還是鳳蝶也醒了過來找她,才勸著她吃些;再后來竟見三姐、余李氏和二蛋子也被送了過來,為了不讓奶奶難過,才做出沒事人的樣子,倒反過來勸她們安心。
這安排鳳蝶倒是沒意見,她早就害怕京中的事兒不得善終,如今既然她和小五都安全,還有這么一大片的產業,雖有隱痛,倒覺心安。
有鳳蝶在旁邊勸著,小五只能漸漸接受了眼前的事實,閑暇時也出門走動,發現這里仿若四季如春的桂花村,只是如今她成了地主,且云海常有信來,匯報各地書墨坊的收益。
書墨坊既然還在營業,就說明方誠沒事。
小五這么一想,便比從前更關注云海的書信,吩咐沃桑一旦信來,哪怕她在睡覺,哪怕三更半夜,也叫醒她把信送進來。
她閑來無事也會穿上農婦的衣裳出去了解民風,發現江南水鄉雖美,卻跟桂花村一樣的重男輕女,佃戶無妻,甚至會明碼標價買過來娶了,也不管女孩子是否愿意。
小五便同三姐商量,將造紙坊再辦起來,且只招女工。
左近的佃戶一聽女孩子也能賺錢,哪有不把女兒送過來的道理?就是最苛刻的人家,也寧可自己辛勞些,哄女孩子來造紙坊當差賺錢。
不但如此,小五還辦起了識字班,讓宅子里會寫字的賬房先生等親自教授,有那悟性高的,每日可多休息一個時辰,不干活,專練寫字。
她自己則用方誠的法子做了油印機出來,讓鳳蝶教會寫字的女孩子刻版、印刷,還在最近的鎮上開了間水鄉書墨坊,從頭做起,販賣《枕邊書》。
從前有三爺府的根基,又有云海、云濤的經營,小五的書墨坊沒費多少心思便辦起來了,如今全靠她自己,重新體會了從無到有的艱辛。
好在她銀錢足夠,經驗足夠,江南又是富饒之地,沒過兩年書墨坊便又有了規模,越來越多的女子來書墨坊“工作”,又因為能賺錢回家,這些女子、婦人在家中的地位也越來越高——正所謂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當真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方誠不在,小五賺多少錢都覺得心里不安,因此投入更多的時間擴大生意,以至也建了個“歡哥兒府”,招錄有天賦的女子學說書,并采用呂文杰的法子,只要有功夫的男子做車夫,負責每一位“姐兒”的安全。
與三爺府不同的是,小五不跟姐兒們簽賣身契,只簽合約,不愿意做了可以走,只要按約賠錢就行。這么賺錢的差事,又不受欺凌,誰肯走呢?倒比簽了賣身契的更齊心。
大概因為年齡到了,小五的桃花也越來越旺,幾年間上門求親的男子無數,小五放出話去,說她是有夫婿的,卻沒人肯信,說宅子里的仆從都說了她是單身。
小五氣得喊來沃桑詢問,沃桑為難道:“是公子交待的,對誰都說姑娘沒有婚約……”
小五氣得一拍桌子:“你既聽他的,回京就是!以后咱們兩個恩斷義絕,誰都不認識誰!”還親自喊來家里所有的隨從、仆婦,“誰再敢胡說,立刻收拾包裹走人!”
她素來和藹,誰見過她這樣吹胡子瞪眼?自然都照著她的口徑往外說,登門求親的果然少了起來。
但從此別的閑話又傳出來,說她忙著做生意,竟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多少人都感慨她可憐。
她想起從前方誠說她,“給她開十間分號她得忙成十倍”,才思量著自己是不是太工作狂了,便漸漸將手里的工作安排給各個掌柜,她自己決定進京去找方誠。
沃桑跪在地上攔她:“公子交待了……”
小五挑了挑眉頭。
沃桑不敢說話了,只跪在地上哭。
“你看家吧,”小五拉著沃桑起來,“我走了也實在不放心,可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都有去無回,你讓我如何心安?”
“要不姑娘再寫一封信過去,告訴公子,再沒有消息過來,姑娘就進京找他!看他回不回有回音……”
“不寫,”小五咬碎了銀牙搖頭,“我就要自己過去跟他解除婚約——以前是一走半年杳無音信,現在都四五年了,以為我還會等他?呸!”說話間掩面哭了起來。
沃桑一見攔不住她,復又跪在地上哭道:“不敢再瞞姑娘了,上個月京里便給小人來信兒了,說公子……”
邊哭邊從懷里掏出一封信給小五看。
那信雖然被手絹妥善的裹著,但邊角已經發毛,顯然已經有很長時間了。小五連忙接過來打開一看,見竟是方宅魏管家寫來的,說是胡思明反水,告方誠謀逆,已經被皇上處斬了!
小五眼前一黑,竟暈厥過去,夢里都是在務城方家小院和京城方宅與方誠的纏綿,最終一刀砍落,血光四濺,驚得小五立時便醒了!
眼前這張臉,不是方誠又是誰?
小五被對方抱在懷里,好一會兒才醒悟過來,舉拳就打,方誠倒真的任打任罵,等她哭夠了罵累了才道:“有了我被斬的由頭,皇七才好率眾逼宮,宮內早安排了人呼應……我離京時大事已成,皇七不日便要登基了。”
“他登不登基與我有什么干系?”小五忍不住又哭。
方誠忙哄她道:“京城斗爭膠著,多少人盯著找我的軟肋,我哪敢泄露你半分?如今終于我也逃了那地界,你想怎么打罵我,我都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小五仔細看他模樣,果然形容消瘦、雙眼紅透,顯見著日夜不停趕過來的,心中一疼,不由得撲進他懷里又哭起來。
方誠撫著她后背安慰:“以后咱們就在這,安度此生,生生世世都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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