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輝玉臂寒

第59章:相見歡(9)

新月有些胸悶,回到別莊后,馬車都沒下來就吐了。

李郎中很快就到了,新月已經躺在床上,暈的睜不開眼了。他一看到新月的蒼白如紙的紙,就搖了搖頭“小的不是早就告訴過夫人了,這養病這段時間,絕對不能動氣和憂思,給你開的藥里面,也有讓你平心靜氣的藥,您這突然大動心氣,能不病嗎?”

“我,我…”新月捂著頭,我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快為夫人寬下外衣,我要給夫人施針,這樣才能緩解她的痛癥”說著,李郎中轉身走出新月的屋子,去外間準備針灸的東西,而顰兒和翠兒一刻不敢停,為新月寬下外衣,只穿里面輕薄的衣服,方便施針,有把新月放好,躺在床上。

果然,如李郎中說的,給新月扎了兩針后,新月的呼吸就沒有那么急促了,但她還是頭疼頭暈的厲害。

“李郎中,這可怎么好,回來的路上,夫人一直在皺眉,半途都在說胡話了,這頭上的傷,是傷她的根本了嗎?”顰兒就把新月回來時的事情,統統告訴了李郎中。

李郎中還在為新月施針,最后一針是讓新月睡著的針,一針下去,新月就閉上了眼睛,身體脫力的睡著了。

“后院散淤活血的藥草,我去采一些來配藥。你們照顧好夫人。”說著,李郎中拔下新月身上所有的銀針,趕緊出去熬藥了。

“王嬤嬤,夫人一直在說胡話,說什么太子會這樣,居然是因為她,夫人這是怎么了?”

“很顯然是夫人動了大氣,宮里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嗎?”王嬤嬤細細的問兩個人。

“宮宴剛剛開始沒多久,梁國的使臣就來覲見了,他們說了很多話,但都被各位大人們,一一駁斥了,就是最后的時候…”顰兒就一一把宴上的事情告訴了王嬤嬤。

“夫人出來的時候還好好的,這不,還給奴婢帶了宴上的糕點,雖然宴上的事情,夫人也有些憂心忡忡,但好像很快就想開了,并不是很費心,就是馬車剛出城的時候,夫人突然說了句什么,從那以后,才這樣的。”翠兒從懷里拿出不舍得吃的點心,給王嬤嬤看。

“梁國的人,真的是好大的膽子,且不看豫王那邊,老侯爺是怎么去世的,侯爺就算是…”

“我大哥,就算是用一條白綾勒死我,也不會讓我嫁去梁國的。”說著,新月睜開了眼睛,這一會的休息,她還是難以緩和身上不舒服的感覺。

“姑娘,您醒了?”王嬤嬤伸手,把新月的頭放在自己的懷里,給她輕輕的按摩舒緩。

“嬤嬤…”新月突然意識到什么的說“翠兒,顰兒你們都下去。”

“是”二人一道,離開了新月的屋子。

新月睜開了眼睛,看向王嬤嬤,隨后又閉了起來“嬤嬤,太子好像要出征了。”

“奴婢一聽顰兒和翠兒說,就差不多猜到了。”王嬤嬤手下力道合宜,新月也確實舒服了不少。

“太子,如果戰死了怎么辦?”新月也就只有能對王嬤嬤說這樣的話。

王嬤嬤的手頓了頓“那也跟姑娘您,沒有關系。若是這所有的戰事,姑娘您這樣的小女子就能解決,那一個偌大的國家,還養那么的士兵,要豫王這樣的將軍做什么?”

“若是跟我有關系呢?”新月思量著,還沒有想晚一整件事,新月的頭就又痛了起來,皺著眉,王嬤嬤繼續為她按摩,舒緩疼痛。

容映進京的時候,收到了一封飛鴿傳書,傳信來的人,正是梁國太子,他一直在計劃的事情,已經辦妥了。

他回頭,看著棺槨,垂下了眼神看著自己馬下的路,這一路來,還真是久遠。本來像他這樣有封地的王爺,是可以在封地建造王陵的,而把自己的尸首運送回京安葬,是憐月的遺愿。盡管自己從沒有沒有跟她說起過,但她像是意識到什么似的,非要讓容映把她的尸骨,帶回金陵。

車隊里還有一架馬車,引得容映總是不放心的回看。

侍衛跟上他“王爺,日頭大起來了,馬上就要進城了,您還是去馬車里坐著吧。”

“走吧,到了王府也到不了晌午,先把王妃的棺槨安置好。”

“是”侍衛知道容映的脾氣,也不再勸,繼續向前。

晉王進京的消息,并沒有在金陵城里引起太多的關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和親和太子正在西營整軍的消息,自然無暇,去關注一個從不受寵,也不在金陵居住的王爺的事情。

容映在金陵的王府里設置了靈堂,把憐月的棺槨安置在了靈堂后,自然有人來悼念,容映也是在府中待著,在外人眼里,深居簡出。

“王爺今夜還要出去嗎?”侍衛見容映穿著深衣從屋子里出來,此時已經近黃昏了,此時換衣服,應該是又要出去。

“今日就不了,怕是一會還會有人來吊唁,我去前面看著。”說著容映抬步就往王府前庭走去。

果然,還沒停下腳步,前門通傳,豫王家的小王爺前來吊唁。

雖然是容映意料之外的人,既來便是客,容映還是站在門前迎接,但從外面走進來,是一男一女,男人自然是容旭,而她身后跟著的,容映是既熟悉又陌生。陌生是因為他從沒有見過她,熟悉是因為她和自己的母親同姓同族,所以二人是有血緣關系的表兄妹。

兩個人短暫對視后,容映皺了皺眉,這個女人因為血緣的關系,和自己的母親有三分相似,但是那眼眸里的不安分,讓容映,有些明白了新月的意思了,這個女人,很難纏啊。

“小王爺這是怎么了?”容映見上臺階的容旭腿腳好像有些不方便,他抬步時,左邊的腿好像很疼的樣子。

“無事”容旭臉上的表情并不自然,這幾步已經走到了容映的身邊“王兄。”

“許久不見你了,來,進去吧”說著,容映伸手拍了拍容旭的肩膀,容旭卻疼的倒抽了一口冷氣,看他這樣子,容映思索后,隨即明白,這是因為擅自和新月和離,而被豫王打了。

“這位,想必是您的妾室了?”容映倒是沒有戳穿,而是把話題引到蕭南音身上。

“表哥”說著,蕭氏屈膝,給晉王行了個常禮。

容映并沒有為難她,而是讓他們拜祭完后,還留了晚飯,剛剛落下座次,容映就想起在并州王府的時候,新月也是坐在蕭氏的位次上,而她的對面坐著的正是容旭。

容旭本來不想留下,他來,也是被蕭氏硬拉著過來的,蕭氏道“陛下只有太子和晉王兩個兒子,以后太子要辦事的話,肯定要多依仗自己的親兄弟,你看祖父,得先帝器重,有了這番成就。所以我們現在就要與晉王多親近一些,我作為晉王殿下母家的親戚,多在他面前走動,總是少不了我們的好處的。”

容旭聽他這么說,有些疑惑的問蕭氏“我們也是有封地的王侯,我也是領兵之人,為什么要巴結別人了?”

“難道小王爺,沒聽說過一朝天子一朝臣嗎?咱們豫王一脈,在陛下這里,就已經受到了冷遇,誰知道輪到太子之后,又是個什么光景,所以啊,能有得力的人,就要用,就要拉攏。”

容旭聽完,他倒是想起一樁關于新月的事。那時二人剛剛成婚沒多久,進宮謝恩的時候,遇見了太子夫婦,太子相邀他們去東宮吃飯,一向不怎么言語的新月,卻一反常態的拒絕了,回家的路上,容旭問她為什么不去和太子一起吃飯。

新月說“宮里沒留我們午飯,我們轉臉就去東宮吃了飯,雖然陛下和太子殿下毫不嫌隙,但外人看來,我們像是在陛下處落了冷待,太子殿下,在拉攏我們。又或者,我們起了攀附之心,說我們心不擺在正中,結黨營私,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搞花招。”

“不過是一個飯局,怎么就引得你那么多事由呢,一次兩次的,別人還能把我們看成太子一黨?”

“這幾年,王爺在陛下那里受到了一些冷待,陛下是刻意為之,有意試探,我們能做的,就要寵辱不驚,這樣方能讓陛下打消疑心,而且我們堂堂王族,要保持自己的高貴臉面。”

和新月說著相反話的蕭氏,讓容旭無法拒絕,卻從心底涌出了一些厭惡。

“小王爺,您要喝那種酒?”容映抬高了聲音,容旭才回過神來“還是嘗嘗王爺從并州帶回的純釀吧”

“給小王爺倒酒。”容映話音剛落,侍女就為他倒上了酒。

二人喝過酒以后,就聊了憐月。

“江氏嫂嫂怎么去的那么早,真是可憐啊。”說著,蕭氏拿起帕子,擦了擦眼間,只有她自己流沒流的眼淚。

容映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對容旭說“本王回城有幾日了,聽來往祭拜的人說起,小王爺和徐侯爺家的侯女和離了?”

“還不如晉王爺您這樣直直的問,旁敲側擊的倒顯得我們二人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丑事。是,我與新月已經和離了。”容旭被這么問,反而松了一口氣。

“這樣啊,徐…新月表妹可是回本家居住了?”容映說完,拉了一下唇邊的弧度,那是嘲笑的表情,專門給蕭氏看到。

“她那哥哥,晉王您遠在并州,應該也聽說吧,是個…是個性子不好的,她就住在了長公主留給她的一處莊子中,那里在京郊外,安靜也便于她養病。”

“新月表妹從東都來金陵的時候,經過并州的時候,來拜見過憐月,如今一看,那倒成了兩個人第一次和最后一次見面了。”容映說完,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表情凄然。

蕭氏有些看明白了,這晉王,根本就是不理自己啊。

一頓飯就這么吃完,送二人上馬車后,容映有些不耐,不等馬車走遠,轉身就走進了府里,誰知還沒走進書房,就在身后聽到了聲音“這豫王一脈,還真的再難有氣候了。”

“你若是可以這么輕易的潛入金陵,出現在我的王府里,我們以后怕是很難再合作了。”容映回頭,站在他身后,正是腰挎一把銀魚彎刀的梁渭。

“你不也是派人砍了你們太后和皇后宮里的樹,燒了皇帝寢殿后面的房子,我跟你一比,實在是小兒科,你這晉王府,冷清的跟冰窖一樣。”說著,梁渭提起腰間的刀,向前走去。

容映側身,讓梁渭進到了自己的書房,此時書房已經點好了燈,像是專門為二人會面準備的,梁渭看著桌子上的茶具,瞇了瞇眼睛,問“你知道我來?”

“你從使臣進宮那里,就到了金陵,今日也確實應該到我這里來了。”容映好像有些累了,坐在了椅子上,抬頭看向梁渭。

梁渭坐在他對面“成了”

“恩”容映早就知道了,倒也不必梁渭專門來告訴自己一聲。

“那個徐新月,果然是一手好棋,我只是撥動了她一下,你那個大哥就急了,竟然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說要與我較量較量,這不就是明擺著,認下自己那個四國中最優秀的太子的名頭,是虛的嗎?”說著,梁渭抬手,擺弄著自己腰間的彎刀“如此,我們就要商量,要在何處把他殺了的事了。”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徐新月,并不是個能任人隨意擺弄的棋子,你說吸引我王兄上鉤的同時,還要羞辱豫王一番,她已經不是豫王府的世婦了”

“這么快就被休了?他們還真以為,本殿會要一個已經成婚的女子?”說著,梁渭嘲笑的笑出聲。

“是她…算了,說這些有什么用,反正一切已經按照我們要的發展了。”容映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貼著“奠”字,他本還在頭疼,以什么借口不同行,憐月的事情就發生了。

“那個徐新月…”梁渭好似來了一些興致“是怎么和你皇兄曖昧的?”

“他們沒有曖昧,新月清清白白,這些年連個…”容映立刻止住了話聲,但這些已經足夠了。

梁渭看他現在的表現,和那日在并州晉王府時,容映的表現,笑了笑,這對兄弟的喜好還真是一致,這讓他對徐新月更加的好奇了。

“我是說,從我見到的,他們兩個人,基本上沒什么交流上看,正想不到我皇兄,會愿意為了保全她,而與,與梁國開戰。”容映解釋完了,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蠢了,很顯然是越解釋,流露出的感情就越多。

“所以,你才故意隱瞞嗎?”梁渭眼下一寒,他才第一次見容映就把他看的很透,有能力,卻對無辜的人,沒有多少狠心,現在又多了個美人關的弱點,要想掌握他,還真是,輕松的緊。

“我,我只是沒有想到。”在他們正是走這步棋前,梁渭就讓容映留意容昭的缺點,尤其是像女人這樣,最好利用的缺點,可容映基本上把他從別處打聽來的事情,都交給了他,唯獨,那個徐新月,他瞞得嚴嚴實實。如果不是那里在常河的并州碼頭邊上,他看到了豫王的王旗,又想起他安排在太子身邊的細作報,太子婚前,想娶一位徐氏女,而那女子嫁給了豫王家的孫子,他才想到從這個徐新月身上下手,如此,才讓他,注意到新月這枚棋子。

“呵…”梁渭淡淡的掃了一眼容映“你這么容易被看破,以后可要怎么跟我斗。”

容映聽后,心里到沒起多少波瀾,反而穩住了心神“隨你怎么說。我們是不是要開始談正事了?”

梁渭想到此行來的目的,自然沒必要為了這些,小事而打斷,于是對容映說“是啊,殺了你長兄的正事。”

天已經大亮了,新月閉著眼睛躺在床上,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醒著,只有她自己,閉著眼睛一下下的數著水車打水的聲音,只是喉間干澀,咳了兩聲“咳咳”

顰兒立刻掀簾子進來“姑娘,您醒了。”

“恩”新月其實醒了好一會了,于是睜開了眼睛,慢慢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姑娘,經過這十幾日的調養,您的身子,就大好了。”說著,顰兒把手遞給新月,新月喝著溫熱的水,點點頭“好了。”

“夫人,您既然好得差不多了,我們要不回京城住一段時間。北營現在正在調兵,咱們莊子前面的官道上,整日都有車馬和兵士跑過,甚是不安定。”顰兒前幾日見新月總是躺著,所以沒說,今日是李郎中說的,夫人喝藥的最后一天,夫人的身子,定是恢復的大好了。

新月思考片刻后搖頭“你讓那些管事們,把咱們莊子上的人約束好,沒有必要的事情,就不要出門,就在自己的院中。尤其是咱們院子里,上到你和王嬤嬤,下到粗使的婆子和小廝,都非必要不要出門,也用不了幾日了。”

新月心里,大致已經算出了太子出征的時間。新月記得自己在夢里,收到太子的死訊,是在中秋之前,那時就說太子戰死已經二十日了,棺槨也已經回京了,現在五月已經過半,前線來回也要一個月的時間,他又不可能是到了就被人砍殺下馬,所以最晚,六月前,他就要出征了。

梁國只有冬夏兩季,夏日極短不說,還沒有金陵的春天暖和,現在,正是梁國的夏季,進兵是最好的時間。

“是”顰兒點點頭“夫人,這是最后一貼藥了,李郎中說您喝完以后,就再也不用擔心,您額間的傷了。”顰兒很高興的說。

“我聽說,這藥里有幾味藥材,是從咱們后院摘的,怎么,這院子里還種草藥嗎?”新月端起藥,藥還有些熱,新月并不急著喝。

“是啊,正好就在李郎中住的院子外面的空地上,李郎中還說,除了這藥里,活血化瘀的藥草外,最多的是止血消炎的藥材,有些已經生長了數十年,有大用呢。”看顰兒的語氣,新月就知道李郎中也很驚喜,于是對顰兒說“跟李郎中說,讓他回東都的時候,可以帶一些,但給我留下根,來年再發。”

“是”顰兒點點頭,記下了“姑娘快把藥喝了吧。”

“好”新月摸了摸碗壁,于是端起碗來,抿了抿嘴后,將藥一飲而盡。

“夫人…”翡兒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怎么了?”新月見她急切的樣子,最后一口藥差點沒咽下去。

“夫人,放在這個盒子里的黑瓶子,怎么不見了。”翡兒嚇得魂飛魄散,拿著盒子,就差放在新月的臉下面了。

新月見她急切,也不像賣關子了,而是伸手從自己懷里拿出那瓶黑水之毒的解藥給翡兒“在這里呢,這次,你就得好好地把它收好了,再不見,我就拿你是問了。”

“是,是”翡兒見瓶子失而復得,自然難掩喜色,拿起瓶子,又保管了起來。

顰兒看新月如此,問“夫人,既然這藥要永久的收起來了,那瑤小姐身上的毒…”

“李郎中都出來這么久了,也該跟著豫王的船,回東都和家人團聚了。”新月沒有正面回答顰兒,但顰兒知道,李郎中都回去了,那就是瑤小姐的事情,得到了最圓滿的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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