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鐘氏坐下后,不哀嚎了,只一下一下的抽泣著,手絹都哭濕了兩條。
譚氏瞄了眼沈溪南,沈溪南一會,拉著曦月便從側門離開。
曦月不想離開,她記得前世鴻照皇帝開國后除了大力恢復民生外,還干了四件大事。
第一件就是削爵。
現如今,街上遍地是侯爺,起碼要削掉三分之二。
第二件便是收回給功臣的一些特權,把開國時給出去的特權收回。
第三件就是開恩科。
第四件與百姓們都沒什么關系,只跟老趙家有關,鴻照皇帝封他的兄弟和兒子為王。
曦月記憶里極好,記得很清楚,這第一件事馬上便要來臨。
“是,嫂子確實是不容易,這一點我深有感觸。”譚氏溫柔的安撫著,“只是,張老將軍為何發如此大的火?嫂子還得如實相告,不然我們也沒法幫你啊。”
譚氏是皇后身邊得力的女官,皇后統轄命婦,很多時候都需要譚氏輔佐,倒也不是多管閑事,這件事鬧到宮里,楊皇后還是得找她。
張鐘氏哭得眼睛都腫了,始終握著譚氏的手,“還不是我娘家人的事,可我們畢竟跟平頭百姓不一樣,怎么就不能幫我娘家一把?想當初我娘家把我嫁給他,可沒指望他封爵得官!現在好了,富貴了,就像把窮親戚踢開!世上哪有這樣不地道的事!”
這……
出了門又折回,貼著門偷聽的曦月咋舌,張鐘氏也忒不懂事了,就算顧著娘家,也不是這么顧的。
沈溪南也貼著門偷聽,聽罷壓低了聲音很無語的道:“她怎么不說是她娘家人惹了人命?”
曦月白了兄長一眼,這種事當然不能說了,肯定要把張老將軍塑造成一個富貴了就拋妻棄子的人渣,她才能裝可憐。
沈清臺聽著聽著,聽不下去了,他的臉冷下來,也沒了多少耐心。
譚氏見夫君失了耐心,忙說話,“嫂子,是不是你娘家人惹了什么禍事?”
“不就打死了個乞丐嗎,難道要我娘家人去給乞丐賠命?巧芳,我們都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那些坐享其成的人,憑什么讓我們給他賠命?那挨千刀的,不分青紅皂白,就要休了我,我冤吶!”
“巧芳,你可得幫我,他要是敢休妻,我就去皇后娘娘那里告他!”
曦月:“……”
沈清臺夫婦:“……”
竟有種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感覺,以前還覺得張鐘氏人不錯,今日一看,似乎是看走眼了。
此時,皇宮。
宣政殿內,鴻照皇帝批閱了一天奏折,腰酸背痛的,他起身活動了下筋骨,很隨意的問道:“今日有什么趣事。”
站成一根筆直樹干的忠武侯聞言立刻接話道,“回皇上,今日致遠侯夫人娘家鬧了人命案子,致遠侯要休妻。”
“張老是個好的,可惜娶了個不咋地的續弦。”鴻照皇帝面色無波,似乎早已料到般。
“還有吳國公家族親強搶民女,目前吳國公還不知情。”
“齊國公又新娶了個十六的妾室。”
“魯國公家新添置了三千畝水田。”
“嗯,先記著。”鴻照皇帝叮囑道,話說完又坐下繼續批閱奏折。
曦月離開扒著的門,眉頭深皺,鴻照皇帝是一個喜歡恕罪并罰,然后斬草除根的人,父親賬下的軍士們肯定不是人人干凈,就算不是大奸大惡之人,言行都不甚注意,現在想要糾正,怕是為時已晚,這些人已經形成習慣幾十年。
“哥,上回你答應打聽的事,打聽得怎樣了?”
“嫂子,你先起來,什么事慢慢多,張老將軍怎么可能是那種拋妻棄子之人?這里邊肯定有什么誤會,有什么委屈,你先起來再說。”譚氏好言好語勸說,又親自去扶人。
周媽媽很有眼力見的拿來凳子,又出門把風,不讓人聽見里面的談話,張老將軍可是致遠侯,不能從信勇侯府傳出什么有損致遠侯府聲譽的話。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了進來,“巧芳,巧芳,你可得幫幫姐姐,那挨千刀的,怎么不死在戰場上,想我二八年華嫁給他,他那時都四十了,如今孩子有了,功名有了,他就要休了我。”
致遠侯夫人張鐘氏哭喊著進了屋,周媽媽在身后苦著臉。
譚氏和沈清臺二人又對視一眼,兩人心里都打鼓,也明白張鐘氏這個時候過來是什么意思。
說罷就坐地哭訴起來,邊哭邊說自己這些年多不容易。
“我嫁給他的時候,他吃了上頓沒下頓,還整天被人追殺,我為了保護他的孩子,我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罪!現在好了,他得了爵位了,富貴了,就想一腳把我踹飛!沈兄弟,巧芳,你們說這是人干的事嗎!”
沈清臺和譚氏兩人無奈極了,偏偏又不好說什么。
“還恨?一個五歲的小娃娃知道什么是恨?你呀,就是太累,回頭跟皇后娘娘告個假,正好也該回老家祭祖了,你回老家走走。”沈清臺不信反笑。
笑罷又問:“溪南呢?這臭小子又去哪里惹禍了?你今次去祭祖,帶上他,最近京城不太平,我聽言賀說,接到好多官司,都是這些個弟兄們的親戚和孩子在鬧……”
話剛說到末尾,沈溪南便跌跌撞撞跑來了,“爹,爹,不好了,死人了!”
沈清臺站起來,先禮貌的打了個招呼,“老嫂子來啦,你們婦人之間說體己話,我就不在這里礙眼了,正好有軍務要處理,我先去忙。”
張鐘氏聞言沒有放人,反倒哭得更厲害了,“沈兄弟,你莫要走!我今日就是要他老張身敗名裂!功成名就了就拋棄糟糠之妻,你和巧芳可得給我做主啊!”
然而,剛松了口氣,心還沒徹底落下呢,周媽媽的聲音就從外邊傳來了,“夫人,您稍等,容奴婢去稟報一二。”
“我等不了!”
沈清臺吃了個曦月親手包的巨丑餃子,聽了沒在意,“七殿下比咱們曦曦還小呢,怎么會對你有敵意?別瞎想。”
“真的!”譚氏急了,“他瞧我的眼神,很復雜,有敵意,甚至有點恨,我也沒得罪過他……”
問話的是沈清臺,軍旅多年的他,此刻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沈溪南喘勻了氣,才快速道:“天策回府后,原本只是被訓斥了一頓,沒被關祠堂,是他表哥在外惹了人命案,求到他娘那里,她娘包庇他表哥,致遠侯知道了要休了他娘,他替他娘出頭,然后被打了個半死,不過孩兒已經給他送藥了。”
沈清臺夫妻二人聞言松了口氣,不是他們信勇侯府出人命案子就行,別人哪管得了那么多。
“哐啷。”
譚氏手里的勺子掉落在地,夫妻二人快速的對視一眼,臉色都極為難看,“怎么回事?”
趙越被楊皇后打這事,還是譚氏回府后長吁短嘆的與沈清臺嘀咕,她偶然聽到的。
“也不知為何,我覺得七殿下對我有莫名的敵意,以前還沒開國時是沒有的,見面都親親熱熱的打招呼。”
譚氏蹙著眉頭,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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