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手中拿著兩個荔枝玩著,王啟東將他輕輕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笑著說道,“明元,辦阿爹幫件事情可好?”
小明元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王啟東笑笑,“明元去馬隊將那劉阿叔找來。”
小明元朝王啟東懷內縮了縮身子,臉上露出幾分懼色,怯怯地問道,“是那個臉上有疤的阿叔嗎?”小明元伸手朝臉上比劃了著。
余月亭皺了皺眉,那劉總領生得面目可怖,自己看了都害怕,更遑論一個年幼的孩子。
小明元有些畏懼,猶豫著不開口應答。
王啟東拍拍膝蓋,哄著他道,“明元看,阿爹腿又疼了。明元替阿爹跑一趟吧。”
小明元看看王啟東,從王啟東身上下來,小聲說道,“阿爹腿疼,莫要抱明元了。”又小心翼翼地朝王啟東膝蓋上吹了吹,仿佛那樣能消解病痛一般。
小明元緊緊捏著手中荔枝,“明元這就去請劉阿叔。”
王啟東摸摸他的腦袋,欣慰地笑笑,“真是好孩子。”
不一會兒的功夫,小明元顛顛地跑回來,小小的身子后跟了個魁梧的身影。
正是馬隊的劉總領。
劉總領快步跟了幾步,小明元聽得身后的腳步聲愈來愈近,嚇得趕緊跑,腳下步子一急,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著急忙慌地躲到王啟東背后。
劉總領趕忙放輕腳步,有些無奈地看了小明元一眼。
進得堂來,方才發現余月亭坐在案桌前,臉色一變,沉著臉看著余月亭。
先前在茶館就是這般,這回余月亭倒是見怪不怪,照舊笑著朝劉總領笑著拱手行禮。
自己與這劉總領素昧平生,他每回見到自己卻都是這副表情。
余月亭存了點私心,也是想借這次機會與他攀上話,探一探個中原因。
王啟東三兩句將賭約之事向劉總領一說,劉總領眼神怪異地瞥了余月亭一眼,點點頭低聲說道,“十日為期,此事我清楚了。”
王啟東還是一副笑臉,摸了摸身邊的小明元,“劉總領見證此事,可得公平公正啊。”
劉總領看他一眼,“馬隊行走四方,靠得就是雇主的信任。信義二字,大過天。”
他似乎不愿多留,事情問清楚之后起身就走。停留不過片刻,又沒了人影。
余月亭目送他離去,眼神又落在那個樹上吊著的人影上頭。
眉心一動,決定當一回無賴,又再對王啟東笑言,話風一變,“今日承蒙王大掌柜相邀,真是開心。王家大宅真是華貴萬分,許多東西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真叫人大開眼界。素聞王大掌柜慷慨得很······”
她收住聲不說話,朝王啟東淺淺含笑。
王啟東聽她話有蹊蹺,冷聲說道,“小郎君看上什么便開口吧,不必同王某人繞圈子。”
這小少年夠無賴的,拿話激自己與他打賭不說,現下還厚起臉皮要起東西來了。
余月亭笑笑,“倒也不是什么貴重東西,放在王大掌柜這處也沒用。”
余月亭指了指樹上的人影,“小生想同王大掌柜討那個人。”
王啟東眼睛一斜,“這可是賊人,要拿了送官的。”
余月亭笑笑,“他身上一個子兒都沒有,怕是個誤會。”
王啟東冷笑,“我府中可還沒有盤點清楚呢。小郎君這定論莫要下得太早。”
見王啟東存心不愿放人,余月亭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
“小郎君這是什么意思?一錠銀子買一個人可不夠。”王啟東說道。
余月亭輕輕一拜,“王大掌柜誤會了,這錠銀子是代王大掌柜給的。說來還是為了王大掌柜好。”
“你什么意思?”
余月亭指指自己的嘴巴,笑道,“我這人有個毛病,管不住嘴。今日打王大掌柜府中出去,說不準一個激動就將這人的事情漏了出去。
即便王大掌柜與我都明白未動私刑,傷是他自己跌的,吊起來也是為了找他身上可有偷盜的東西。
可事畢竟出在王大掌柜府中,我這張破嘴再這么一說,難保有人便添油加醋地傳開了。
到時候人人都道王大掌柜濫用私刑,即便官府那頭沒問題,這事一傳十、十傳百,難免對王大掌柜的名聲不好。”
王啟東暗暗罵了一聲,年齡不大,倒是牙尖嘴利。
余月亭又接著說道,“我這是為王大掌柜買了個‘仁’字。生意要做大,可不能少了劉總領口中所說的仁義二字。”
“如此說來,我還要謝謝小郎君了?”王啟東語帶嘲諷。
余月亭一擺手,“無妨無妨,今日吃了王大掌柜的飯,總要替大掌柜做點事情。”
王啟東看她一眼,這小郎君是裝傻聽不懂好賴話么?
那人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本就是借此機會殺雞儆猴,就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看看,得罪了自己是怎樣的下場。
那人也是倒霉,自己正想著要如何在這余家小郎面前演出戲,他就自己送上門來了,鬼鬼祟祟地在門口張望,此時不收拾,更待何時。
管家將奄奄一息的人從樹上放下來,余月亭撥開他散亂的頭發,是一個尋摸十四五歲的少年,渾身都是鞭痕,血跡斑斑。
余月亭暗罵,這王啟東真是睜眼說瞎話,都把人打成這個這個樣子了。還敢說沒動私刑。
少年迷迷糊糊醒轉來,身子虛弱無力,嘴里卻喃喃著什么。
顧云安湊近,只聽得少年有氣無力地罵道,“王…啟…東,你還我姐…姐……王八蛋……”
王啟東就站在不遠處,顧云安趕緊背起少年要走,若是讓王啟東聽見,可就救不下人了。
余月亭見狀匆匆拜別王啟東,兩人趕緊上馬要走。
馬背顛簸,那少年神色清明了些,模模糊糊看見王啟東站在不遠處,神色一變,怒目而視,掙扎著就要下馬去與他拼命,“王…啟…東!我跟你…拼了!”
余月亭見狀趕緊就要跑。
“小郎君留步!”
忽而響起王啟東的聲音,余月亭只得抓緊韁繩,回臉笑道,“王大掌柜還有何事?”
王大掌柜幽幽道,“只是提醒小郎君,莫要忘了這萬兩賭約。畢竟,十天為限,可不算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