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得了解釋的機會,段諱立馬就道:“我十年前曾去過一趟慈安寺,在寺中偶遇到他,說來也怕陛下不信,那孩子與我有天定的緣分,我便向清宴方丈將他討來,做了關門弟子;至于她的生母,確實是個叫蘭采的宮女。”
這些話并不能打消文昌帝的猜忌,怕段諱真的背叛了他,他也沒有再多問。
“你回去罷。”
段諱叩首,低著身子退了出去。
待段諱出去后,他吩咐身旁的李德興道:“著人去查,務必將事情的始末,清清楚楚的報來給朕!”
李德興頷首,寬慰他道:“陛下放心,一個身份低微的世子,總歸是掀不起什么大風浪的。”
文昌帝揉著眉心,疲倦道:“朕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只盼著歸西之前,能為我兒鋪出一條康莊大道來。”
“陛下定能長命百歲的。”
他自幼侍奉文昌帝,見他從落魄皇子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實在是不易;聽見他這般說,李德興很是心疼。
謝府因著謝慈音被罰的事,素日里一派祥和的氣氛不在。
主人們整日陰沉著一張臉,下人們更是不敢嬉皮笑臉的,這樣的氣氛,直直持續到了謝明韜生辰那日。
謝明韜是個好熱鬧的,早在生辰的前幾日便開始親自操持起來,又是請戲班子,又是請外邦雜耍的過府來。
到了生辰這日,謝府上下,很是熱鬧。
王銜王鈺本是前幾日就要走的,卻又因著謝慈音的事多留了兩日,正好趕上了他的生辰。
消極了幾日的謝慈音也在今日細心妝點了自己,梳了長安當下時興的發髻,又淡淡描了妝容,換上鎏金花鳥裙,配件緙絲云紋長衫,既大方又簡潔。
謝明韜今日格外張揚,一頂蓮花墜東珠的金冠,一身銀色繡獅長袍,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得意,謝夫人站在他身邊,面上掛著許久未見的笑。
很快,賓客漸至,來做客的眾人毫不吝嗇的夸獎著謝明韜,順帶還夸了夸謝慈音等人。
崔家只有崔煜一人在京,因著兩家的情意,崔煜今日索性推了所有公務,早早的來了謝府。
二人早就相熟,見了崔煜,謝明韜親親熱熱的迎了上去。
“煜哥,你來啦?快叫我看看,給我帶了什么好東西。”
謝夫人瞧著眼前高大俊朗的崔煜,想起了崔夫人來的信,面上愈發高興起來。
她朝謝明韜笑罵道:“沒大沒小的,哪有追著人討禮物的。”
崔煜先朝謝夫人見了禮后才擺手道:“無礙,我就喜歡韜弟這樣的性子。”
說罷,他又朝著謝明韜道:“你從前不是追著我討要那把明倉劍么,今日我給你送來了,以后可別說哥哥小氣了。”
他招手,后頭的小廝捧著個長方黃梨花木劍盒上前來,上門還刻著崔家特有的標記。
謝明韜哈哈笑了起來,將那劍盒打開時,兩眼都在放光;
這明倉劍,乃是天下名劍,由名師鍛造,削鐵如泥。謝明韜自小不愛讀書,卻對武極為上心,自有一次上崔府做客時見了崔煜的劍,心頭便一直想著,追著崔煜要了許久他都。
這劍來頭不小,可謝家也不是要不起,謝夫人也沒推辭,只含笑朝崔煜道:“你有心了。”
崔煜頷首,側頭看了一眼正堂旁的屏風后。
屏風由細紗制成,上頭是一副淡墨描繪的山水,光打過去,隱約能見坐在屏風后的謝慈音身姿。
少女身姿曼妙,隔著屏風便能窺見幾分。
謝夫人瞧見他的目光,輕輕笑了一聲,也不戳破,只朝屏風后喊道:“音兒阿鈺快出來見客。”
二人從屏風出來,崔煜見了謝慈音,嘴角往上彎了彎。
他作揖,微笑道:“已是許久未見兩位妹妹了。”
幾人從前一道在瑯琊讀書,也算相熟。
二人朝他福禮,王鈺寒暄道:“煜哥哥長得好快呀,竟然比哥哥還要高了。”
崔煜笑笑,并未接話。
謝慈音因著那人謝夫人的話,說要她與崔煜成婚,此刻見了崔煜,心中有些變扭,站了半天也不說話。
因著小時候搭救過崔煜,崔煜從小便待她極好,若不是遇上了觀南,或許她真會考慮嫁給崔煜。
“音妹妹倒是不似從前活潑了,半晌了也不見你說句話。”見她一語不發,崔煜道。
謝慈音勉強朝他露出個笑顏,溫聲道:“近來我不大愛說話。”
謝夫人聽了這話,有些不高興,又不好發作,只笑著喊眾人坐下說話。
他叩頭,大聲告罪道:“陛下恕罪,臣也是今日才知道的呀!”
文昌帝不想與他多言,直奔主題道:“你且好好說說,那孩子的來頭。”
“皇兄,你知道我的,別人怎么說,我從來不在意。”
文昌帝大手一揮,折回了桌案前,提起筆道:“既然如此,那朕現在就將旨意給你。”
簡寧王跪地,叩謝道:“謝過皇兄。”
“臣,叩見陛下!”
他跪在地上,文昌帝坐于上位凝視著他,絲毫沒有叫他起身的意思。
“段諱,你好大的膽子呀。”過了半晌,文昌帝才開口,語氣中雖無怒意,那屬于帝王的威嚴之氣卻壓得段諱喘不過氣來。
想起了素日跟著段諱進宮來的觀南。
從前不仔細看,如今細細回想起來,才覺著那孩子的眉眼與簡寧王十分相像。
“既然如此,那也算得上是他的福分了,你領回府便是。”文昌帝面無波瀾,方才面上的疑惑已經盡數收起。
待簡寧王捧著圣旨心滿意足的出了無極殿后,文昌帝立即叫李德興派人去將段諱尋來。
不過一會,段諱便匆匆來了。
“你后繼有人,朕自然高興。只是那孩子生母地位低微,恐怕會遭人詬病。”文昌帝開口,一副全心全意為兄弟打算的仁愛兄長模樣。
簡寧王心底惡心他這幅模樣,又不得不與他虛與委蛇。
“段諱國師的弟子,道號觀南。”
這段諱是文昌帝信任之人,私下里幫文昌帝做過許多事情,簡寧王這么一說,文昌帝難免對段諱多出了幾分猜忌,他心中疑道:“怎的會這般巧,剛好就是段諱的弟子呢。”
簡寧王點頭,面含失落,開口道:“皇兄也知道,王妃她生福寧時傷了身子,御醫也曾斷言她不能再生。我心中不愿再娶,近日來又頻頻夢見母妃,她在夢中怪我無后;好在是上天憐我,送來一個孩子,我想立他為世子,也好叫王府后繼有人。”
文昌帝覆手思索了會,問道:“這事,弟妹同意么?”
簡寧王笑,滿口道:“自是同意的,那孩子她也見過了,二人甚是投緣。”
簡寧王作揖,恭敬道:“臣弟,還想再求皇兄一道恩旨。”
文昌帝繞過桌案,親自將他扶起,含笑道:“你我兄弟二人,私下不必多禮。”
“這個孩子,興許皇兄見過。”簡寧王繼續道。
文昌帝見過?他整日見到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哪里會記得。
“你說說,朕看看有沒有些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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