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十四娘

第二十八章 偶遇

直到他走了許久,才用自己的思路理解了一些,原來恩人不喜歡灰色和銀色,只喜歡同色的。

想著既然不喜歡自己繡的葫蘆,那就老實地繡萬字紋吧,正打算下針,想起自己在掌柜的那里已經說好了配色和花紋,現在突然改了,也該去請示一聲。

舒弱娘聽了的說辭,雙眉一斂,這小子,才來多久,就盯上了繡坊最漂亮的姑娘,眼光倒是犀利。

“既然不喜歡雜色的,就繡同色的吧。”見掌柜的也如此說,以為純笙說得都是真的,恩人確實不喜歡花俏的,選了三樣深淺不同的紅色問舒掌柜的,“掌柜的,那就用這三種顏色繡萬字紋可好?”

舒掌柜搖頭,“主家對老氣的花紋都不感興趣,我這里有個鹿角紋的花樣,她們都嫌太繁復了,不肯繡,你手巧,試試吧。”

接過一看,這種自己倒是第一次見,頓時有了興趣,既得了掌柜的首肯,就放心大膽地繡了。

舒掌柜也因為這事去找了洛玉瑯,繡坊多是未嫁的小娘子,最忌諱的就是這種私情,入股歸入股,派人歸派人,壞了木花坊的名聲,她可不依。

洛玉瑯僵在那里,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鎮定自若的表情,純笙既然知道自己的心思,必定不會做出掌柜的所說之事,只能說他能力欠缺,出了岔子。自己人當然要盡力維護,洛玉瑯有些尷尬地轉動著手里的茶杯蓋,“掌柜的多慮了,只怪我前次多說了句,他聽進去了,才鬧出這個烏龍。”眼眉轉動間又有了主意,“若是驚嚇到了繡娘,不如由我親自出面,解釋一二,也好省些誤會。”

掌柜的見他如此護犢子,也不好多說,對他得寸進尺的想法,斷然拒絕,“洛公子多多體諒,男女有別,茲事體大。這后坊就是當年我當家的在,也極為避諱,從不單獨闖入。”

話說得如此清楚明白,洛玉瑯哪能聽不明白,這是說他們主仆二人皆不懂禮數,更有對他們輕視繡娘的責怪。

更加尷尬地洛玉瑯只得放下茶杯,起身拱手道:“掌柜的,是我唐突了。但我敢擔保純笙必定毫無僭越之意,更無非份之想。”

掌柜的也乘好即收,“既然是一場誤會,以后別再犯就是了。”

從繡坊出來之后,洛玉瑯打發走純笙,忍不住回頭,眼神中滿是無奈和莫明的情緒,自己頭一次動了心思,就碰了這樣大一個壁。之后失落地騎在馬上,沿途的小娘子依舊滿臉含春地偷看他,洛玉瑯摸了摸俊俏的臉,明明自己如此出色,為何就不能得她青眼呢?

接下來的年節洛府自然宴請不斷,洛玉瑯每日疲于應付,倒是沒有太多的心思傷春悲秋。

也因為身在異鄉,既有心事未定,又思念娘親和弟弟,縱有美食當前,也無心享用。

轉眼到了十五,京城照例有燈會,這樣的日子最為小娘子們喜歡,靈秀早早就拖了出門去看燈。“早些去,晚了人多太擠,登徒子多。”

聽了,說道:“既然如此不安全,為何還要去?”

靈秀見自己一句話就將她給嚇住了,樂了,“瞧把你給嚇得,只要避著些人群,倒也沒事。街上多的是巡邏的人,只要自己謹慎些,太過份的事也沒人敢做。”

有些盼望能與穆十五郎如戲文里說的那樣——不期而遇。看著天色尚早,木花坊外就是燈會,來回都方便,就與靈秀一起,跟在三三倆倆的繡娘身后,沿街欣賞著各色的燈籠。

這樣場景是她生平頭次所見,少女的好奇心驅使著她,很快就沉浸其中。靈秀買了一個仙女燈籠,硬說是天上的織女,最配她的身份了。

自小儉省慣了,什么都是只看不買。

一路逛下來,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滿街的燈籠也明亮了,燈火闌珊,照得哪里都是影影綽綽,仿佛身處仙境。

靈秀拉著站在橋上,看著水波蕩漾間,兩岸游人如織,好一派人間美景。

不遠處,洛玉瑯站在岸邊默默地看著她們,就在她們上橋的那一刻,洛玉瑯就認出了她,數月未見,她長高了些,沒了以前的局促和緊張,添了從容的臉上,越發顯得眉眼動人,可以預見,再過兩年,及笄之后,會是怎樣的一個美人。

心隨意動,洛玉瑯不知不覺上了橋,被路人打量的眼光觸怒,果斷地站在了她的身后,高出許多的身形將她擋了個嚴嚴實實。

看花了眼的毫不自知,猶自與靈秀貪婪地欣賞著月色映襯下的美景。“好看吧?京城的元宵燈會可是出了名的,無數的文人墨客都留了詩的。”靈秀的話惹笑了,“說來聽聽。”

靈秀搖頭,“我是聽隔壁讀書人說的。”

輕聲說道:“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穆十五郎說過許多與元宵相關的詩句,可能讓她現在記起來的,也只有這句了。

聽到身后的洛玉瑯耳中卻變了意味,這分明是懷念之詞。憤憤地說了句,“夜深了,還不趕緊回去,當心被人拐了。”

猛一轉身,幾乎要撞上他,先是闖入眼簾的紅衣,再抬頭,就看到恩人那張冷峻嚴苛的臉。因為遇見了知道自己身份的故人,下意識地看了眼一旁的靈秀,有種被人撞破的虛心。

靈秀卻敏銳的從洛玉瑯那一襲紅衣猜出了他的身份,想著居然相識,不由得睜大了眼睛,滿臉地不可置信。

察覺出來,趕緊說道:“你認錯人了。”拉著靈秀就走。走了幾步又回過頭,滿臉歉意地看了看洛玉瑯。

靈秀被她推著往前走了一段,“好了,旁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你躲什么?”

本就心虛,搖頭說道:“你莫亂說,沒有的事。”

靈秀會意,“我是那種管不住嘴的人嗎?”

直到快到木花坊,人少了些,才拉住靈秀,重新開口道:“他真的只是認錯人了,你千萬別亂說。”

靈秀點頭,“事關名節,我懂輕重。”

想盡快離脫這種尷尬,尋話說道:“怎么這么多人,腳都被踩了幾下。”

靈秀說道:“今年有春闈,人能不多嗎?”

卻嘆了口氣,默默地走在前面。